正疑惑之際,男人啟口,“你是誰?”

那把低沉微啞的嗓音教她眼皮一跳,傻愣愣地道:“……葫蘆。”這男人到底是誰?為什麼一瞧見他,她的心竟跳得如此地劇烈,彷佛魂魄都快要從體內迸彈而出。

男人明顯怔住,黑眸微眯起眼。

“葫蘆?”

葫蘆兩個字,經由他的口吐出,一瞬間,葫蘆眼前彷佛一陣天旋地轉般,難受得教她閉起雙眼,然而那騷動像是不放過她,耳邊不斷地鑽進無數的聲響,一句句的葫蘆像是要將她的記憶全數喚回,逼得她張眼。

眼前明明是個接近而立之年的男人,她的眼前卻閃動過他的年少,他的青澀,他的喜怒哀樂,他的寵愛疼情,瞬地淚水乍湧。

“我不叫葫蘆。”

“葫蘆就是夕顏。”

“不對,老爺說過夕顏是月光。”

“葫蘆就是葫蘆,還妄想爬到天上去?”

腦海中穿插著她不服輸的嫩嗓,伴隨著她戲謔的訕笑聲,以往她總是被氣得直跺腳,惱自己為何不聰明一點地扳回一城,可是如今……這些甜美記憶化為眸底淚水,紛紛而落。

“小——”

“爺,已經很晚了,還是回房歇著吧。”禦門從另一頭小徑走來,低聲柔語打斷了她。他走近才發覺葫蘆的存在,教他不禁微愕了下。

“這……府裏怎麼多了個婆子?”

葫蘆聽著,又好氣又好笑。

“大——”

“總管沒告訴你府裏規矩,這府裏入夜之後,丫鬟不得四處走動?”男人沈聲道,臉上早卸下方才的錯愕。

“鐃是你這婆子也得照辦。”

“我——”婆子……哪來這麼年輕的婆子?

“回去。”他神色冷厲地道,隨即起身。

“再讓我撞見你在夜裏遊蕩,你就給我離開。”

禦門聽得一頭霧水,然見主子舉步回主屋,他隻好快步跟上,留下錯愕不已的葫蘆。

怎會這樣?

她先是愣了下,而後想起自己的容顏,不禁苦笑,也無怪乎大哥和小爺都認不出她是誰……可問題是,她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喂,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你在這兒做什麼?”

一聲斥責,拉回她的心思,她忙道:“我要去茅廁。”

“茅廁在那邊。”那丫鬟指著另一頭。

“謝謝。”葫蘆點點頭,這一回她順利地找到茅廁,解了內急後再回到衛玲瓏的寢房,不解地看著睡得香甜的她,回頭,望著金銅鏡內的自己。

頭一次,她仔細地端詳自己的麵貌,幾乎確定這張臉,分明就是被小爺破壞的那張沙畫,可她為何會變成這模樣?

重要的是……她不是在妊娠嗎?

為何時間彷佛過了許久,而這孩子……葫蘆目光落在衛玲瓏臉上,那五官分明像是翻刻了她的臉似的,這分明是她的孩子。

走近床邊,看著那張討喜的小臉,想著她寂寞要人陪的神情,不由得輕撫那軟嫩的頰。如此嬌俏的小泵娘,該是得天獨厚眾人疼的,為何她卻是寂寞得要初進府的奴婢陪伴用膳?

想著,忍不住心疼地將衛玲瓏摟進懷裏,重量壓在她的身上,才真實感受,她是從自己身上落下的孩子,是她萬般保護的孩子。

可是玲瓏已經五、六歲大了,這……五、六年間她到底是跑去哪了?

為什麼這座府邸的氛圍如此古怪?

東方天空綜開一抹魚肚白,入春後的將日城總在這時分泛起白霧,令城裏有如天上仙境,白煙飄飄掩虛實。

然,衛家主屋書房裏,氣氛正凝重著。

“所以那個丫鬟是跟著顏芩一道進府的?”身為衛家大當家的衛凡長發束環,身著一襲玄色鑲金邊的錦袍,視線落在賬本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