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大驚,此刻殿上雖未點燭,但月光穿過窗欞射進來,一片清光,處處可見,怎麼張恩涪會看不見呢?招娣試著將手在張恩涪麵前晃了幾下,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嚇得臉色都變了,忙向袁度道:“袁先生,這是怎麼回事?張大哥怎麼會看不見東西呢?”
袁度也很是詫異,將張恩涪頭抬起細看,隻見他雙瞳盡綠,呈現木紋,不禁歎道:“木氣還是未曾去淨,張公子的雙目已經全部木化,唉,恕我無能為力。”
張恩涪聽袁度如此說,知道自己失明已然無救,便拉住了招娣的手道:“我能夠撿回這條命來已經是萬幸了,有所缺憾也是自然的,不必強求。”
張恩溥也問袁度道:“難道就沒有其他方法了麼?”
袁度想了一下說道:“也不是全無希望,唐代的有本《龍木論》,論述了各種眼疾,上麵也曾有提到過金針換眼之法,或許有用,但這本書已經散佚了,《永樂大典》中也止有存目而已。”袁度歎息道,“就算找到這本書也沒用。你想有誰能心甘情願將眼睛獻出來?”
“我願意!”招娣聽袁度說話,忽然叫道,“袁先生,我願意把我的眼睛給張大哥!”
袁度搖頭道:“姑娘,就算你願意,可換眼豈是兒戲?當世又有誰有如此高明醫術呢?張公子雙目雖盲,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今後或許會有專機也未可知。”說到此處,想起昔年的經曆來,心中一陣酸苦:“若是心底兒真的是喜歡一個人的話,別說是雙眼,就是要犧牲自己的性命,也是願意的!唉,當年她又何嚐不是這樣呢?”
他停了停,見招娣情緒漸漸平複,便繼續說道,“如今雖暫時困住了這妖物,但也不過一時半刻而已,我們還是要想辦法重新將它封印才是。”
張恩溥歎道:“要是爹爹在,或許用天師印可以鎮壓吧?”
袁度聽言,心中暗道:“我觀張元旭功力不過爾爾,天師印也是平平無奇,怎會是此妖的對手?如今在這裏隻有天釋真人或許可以與其一戰,但前輩卻避而不見,真是急死人了。這雨師箭也不知道能撐得住幾時。”想到此處,抬頭望去,隻見那鬼爪不停地在扭動著,散發出的黑氣化作無數細線,又去纏繞每一支箭,就像之前吞噬神劍一般。這招頗為厲害,如同螞蟻噬象般,再厲害的法寶在無數黑氣包圍之下也將失去法力,直至被完全吞沒。隻片刻間,那無數小箭都已經沒了大半,隻餘兩三枝還依稀看得見。袁度心中大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卻想不出任何辦法來。
那鬼爪掙紮不已,眼看就要脫困而出,袁度急道:“看來前輩已經走了,這兒再無人能頂得住那妖物,你們快先跑吧。”
“這到底是何妖,竟會如此厲害?”張恩涪問道,“我們都走了,難道隻留下袁大哥你一人不成?萬萬不可。”
袁度一推張恩溥道:“快帶你哥哥走,遲了就誰都走不了了。我自有方法抵擋!”
張恩溥雖然擔心,但也知道袁度法力高強,又足智多謀,見他如此說,想得他必有方法,便對張恩涪道:“大哥我們還是先走吧,不要妨礙袁先生施法。”張恩涪聽弟弟勸語,便不再堅持,當下牽著招娣,三人急急逃出殿去。隻是張恩涪雙眼已盲,行不得太快,袁度見三人出了山門,速掩上門窗,咬破中指,在上麵用血急急書寫下蝌蚪文字。
剛書寫到最末一扇後門,就聽得身後殿內大梁上“哢嚓”一聲響,袁度心知妖物已脫困,忙將身形一縮,避在那三尊石佛後麵。偷眼望去,隻見梁上赫然裂了一道深痕,一道黑氣繞著那梁在團團旋轉,那雨師箭自然已被吞噬盡了。
那妖物脫困後,直朝殿門飛去,遇到血字阻攔,竟不敢上前。袁度心中直暗道:“慚愧”。
他所書寫的是三苗遺術,名叫巫血禁咒,據雲是古時一位叫做鹹的術士所發明。那位術士鹹在堯時是輔佐三苗統治苗疆的大巫師,頗有神威,苗人深懼,因此又叫做巫鹹。三苗被禹所滅後,一部分人殘留在苗疆,臣服於大禹;不服的人中一部分人北逃三危山(今甘肅敦煌境內),後被禹剿滅殆盡,另一部分逃至崇山(今湖南張家界),首領驩兜死後,後裔又南遷過蒼梧嶺(今廣西梧州),在交趾(今越南)繁衍生息。而巫鹹流傳下來的神奇的術法也被後人分別帶到了這三處。三危山一支相傳已滅絕殆盡,其術自然無傳,其餘兩支都流傳至今,但千年以降,也散佚頗多。在苗疆稱之為蠱術,在東南亞一帶則演變為降頭術,名雖相異,其實相近,都是源於當年巫氏遺術。或雲巫鹹早在黃帝時代便已是當世聞名的大術士,黃帝每次出兵前,都要向他詢問卜筮結果,後他助三苗統治苗疆數十年,三苗被滅後,他避居於登葆山中,一隱就是數百年,直到商代,他又再次出山輔佐商王,從太甲至太戊,中經七世,後與伊陟一起,使太戊成為商代中興之主,這才羽化而去,不複現於人間。那巫血禁咒以邪破邪,以血化血,專門用於克邪,原是巫鹹的不傳之秘,便是在當時也極少使用,隻有助三苗平定苗疆內亂時,曾用過兩次以降妖,頗有奇效。巫鹹隱退之前,將巫血禁咒之術文鐫刻於某個仙洞深處石壁之上,以遺後人。那仙洞深不可測,從未有人能夠走到底,他又怕此術若被壞人學去,恐將來禍亂天下,就在石刻之上布下了重重機關,故數千年來竟無一人學得此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