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感到意外。“那是因為相公做人成功,更不曾虧待過夥計,他們才願意跟著你,不過相公也別操之過急,立足根基''穩紮穩打最重要,家裏一切有我,你不用擔心。”

邢阜康心想如果那天晚上沒有在蘇州河畔見到韻娘,繼而上門求親,將會是畢生最大的遺憾。“娘子,謝謝你。”

“是我要謝謝相公,讓我有個家,又過得如此幸福。”韻娘相信哥哥也會替她高興的。

夫妻倆不禁緊握著彼此的手,隻要對方這隻手還牽著自己,就有力量麵對一切就這樣,他們第一次在這座莊子裏過年,雖然沒有奢侈豪華的菜肴,隻是尋常的家常菜,大家還是吃得津津有味,邢阜康不忘給每個人發了紅包,好討個吉利,笑聲更是不絕於耳。

到了二月,位在徽州的這兩間當鋪正式開業,幸好都是些老夥計,不用費神從頭教起,不過邢阜康還是莊子、當鋪兩頭跑,自然也聽說不少有關“邢家當鋪”

的負麵傳聞,都說在自己離開之後,經常出現庫房的典當物不翼而飛,應該是有內賊,或是拒收不值錢的東西,還有提高典利等等,讓客人不願上門,不過短短幾個月的光景,問題層出不窮,加上邢家人意見不合,又無力處理,讓商譽受到前所未有的傷害。

他也隻能搖頭歎氣,看這情形,不用等到五年,邢家祖先傳下來的家業,就會完全敗光了。

接著,韻娘的肚子也愈來愈大,到了三月,不過八個月大,已經像是快要臨盆似的,連走出房門都很困難,更別說下樓了,讓邢阜康不禁直皺眉頭,每次出門,必定對麻姑再三叮囑,要好好盯著大奶奶,免得發生意外。

就在這一天,莊子裏來了兩名貴客,讓韻娘找到藉□可以下樓透氣,於是在邢阜康半摟半抱之下,終於得以和坐在正廳的客人說話。

“應該快生了吧?!”三房太太李氏摸著她的肚子問。

韻娘已經習慣每個人看到的反應。“還早的呢。”

“一定是個壯小子。”邢東元撚著胡子笑說。

邢阜康又露出即將為人父的傻笑。“兒子、女兒都好,我都一樣疼。”

又說笑了幾句,邢東元話鋒一轉,步入正題。

“……你們搬到呈坎村之後不久,二哥便去求寺裏的師父幫他剃度,邢五也跟著他一起出家,臨走之前跟我說,要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贖罪。”

聞言,邢阜康不禁怔然。

他都已經剃度出家,還要繼續怨他、怪他,非要用死來抵不可嗎?已經夠了,那些恩恩怨怨就讓它過去吧,相信娘也已經原諒他了。

韻娘看著他的表情,先是怔愕,接著好像有什麼東西放下了、解開了,然後釋懷,明白丈夫已經化解心中最後一絲怨恨了。

接著,邢東元又聊起邢家的近況,說到大房兄長揮霍無度,兩個兒子也不遑多讓,偏偏大嫂又管不動,隻能由著他們,兩個媳婦也氣得把孩子帶回娘家,還有五弟又跑去賭坊,一個晚上可以輸個幾千兩,兒子和媳婦天天吵著要分家,以免家產被父親輸光,換得一場空,侄女玉蓉出嫁不到兩個月,就被以不順父母的七出之罪給休了,就連四弟也是鎮日狎優狎妓,屢勸不聽,和四弟妹每天爭吵不休,甚至還動起手來,讓他們夫妻耳根子也都不得清靜。

當鋪就更不用提了,因為分散給各房老爺掌管,他們又不懂得如何運作,隻想著賺錢,不但任意苛扣夥計的銀子,最後一個個走人,還有典當物因為收藏不當,甚至損毀,客人不願贖回,那是過去從未發生的事。

當天夜裏,邢阜康夫妻躺在床上,兩人都沒有睡意,不由得想起白天時邢東元說的話,邢家會有今天這個局麵,早在預料之中,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發生,還真是嚇了一跳。

“我一點都不同情他們,可邢家若是倒了,苦的還是當鋪裏的那些夥計。”他關心的是那些有在認真做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