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臭死人了!風長瀾吐舌皺眉,瞳眸裏少了慣有的冷然,多了些邪佞與陰險。
四下瞟了瞟,他思索著回去的路線,他知道自己得很小心,否則若是碰到不該碰的人就會有麻煩了。
想好了幾條偏僻的街道,他快速邁步,這頭銀發過於引人注目,所以他必須快點行事。
“瀾當家。”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他被人叫住。
鹿皮皂靴不甘願地停住,風長瀾背對著那人,吸了口氣,冷冷地轉身。
謹慎起見,他緊抿著唇,用肅冷來掩飾著心虛。
“瀾當家!你不認得小老兒了嗎?”一身工匠打扮的老頭兒,眼露困惑地道,他覺得很奇怪,瀾當家怎麼一臉不認識他的模樣?
“少胡說,你不就是你嘛,我還能不認得?化成灰我都認得!隻是我眼下有要事處理,沒法與你囉唆。”
“嗬嗬,瀾當家別生氣,小老兒正要去西市找你,沒想就在這裏碰到你了,真是巧啊,瀾當家托小老兒辦的事都辦好了!”工匠一聽他的聲音有些不悅,連忙說道。
“辦好了?”到底什麼事啊?不管了,見機行事就是了。
“是啊,你瞧,這不就好了嗎?”老工匠從腰囊裏拿出一把小小的銀鎖,道:“這幾日宮裏忙,小老兒隻得連夜修補這把小鎖,這把鎖也有些時日了,所以我打磨清理了一下,再把邊上缺掉的銀鈴給補上了,瀾當家,你還滿意嗎?”
銀質小鎖受風霜的侵蝕,已有些破損,亮潔的銀麵本已沾上黑沉,兩邊墜著的銀鈴也掉了一個,但經過工匠巧手修補,這把定情之鎖已煥然一新。
這個風長瀾不動聲色地接過鎖,鎖心中“關小白”三個字令他眼睛頓時發亮,心跳加快。
真是天助他也,大好的機會來了!
“多謝了!”風長瀾大大方方地收下小鎖,將它仔細收進寬袖裏。
“瀾當家哪裏話。你這是做什麼,瀾當家你太客氣了。”工匠滿手抱住風長瀾塞過來的銀子,受驚地嚷道。
“收著。”
“已經給過了。”
“給過了不能再給嗎?”
“瀾當家,能為你做點事,這是小老兒的榮幸,高興還來不及,哪還能收什麼銀子……”
“甭說了,你宮裏不是還有事嗎?快去吧。”他猜此人可能是宮裏的禦用工匠,否則也不會得到風長瀾的信任。
“那多謝瀾當家了,多謝了。”工匠連連點頭,不勝感激地走了。
狂亂的寒風吹落兩旁枝頭的殘雪,隆冬的寒意讓周圍少人有走動,風長瀾站在原地,薄唇上揚起神秘的笑容。
未來,很精彩呢。
冷風將流不盡的淚水變成了冰珠子,蒼白的小瞼被凍成紫紅。
關小白像失去軀體的遊魂野鬼,漫無目的地在長安城裏遊蕩,腦中來來回回閃過的都是風長瀾摟著孫豔雪的畫麵,一個月前沈天嬌無意中透露的事,也在此時一同襲來。
早有跡象,早有預感,隻是她沒有提防,她愛他,所以也以為他像她一樣,隻愛她一個人。
人心難測,情愛更難計算。
明明緊緊地擁抱過,明明是最最親密的人,明明在一起度過好多好多的日子,卻也會逐漸變樣。
她好愛他……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深深愛過的男人卻能在一瞬間撕裂她的心。
好冷啊,吐出長長的一口氣,身上名貴的狐裘似乎失去了功用,寒冷的感覺已分不出來自內在還是外麵苦寒的天氣。
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回老宅,她不想見任何人。
酸軟的兩腿支撐著她沒太多感覺的身體,帶著她移走在長安城的邊際,隻有這裏,她不會被相熟的人看到。
垂著頭彎著身,她就像一個老嫗,青春年華、如花似錦的年紀都已離她而去。
淺淡的陽光被黑幕籠罩,寒星伴著一輪滿月懸於天際。
就這樣冒著嚴寒走著,緩慢地走著,她才能壓住心口的痛意,不讓自己大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