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起長弓,他將弦拉至滿盈,那金羽箭所指的方向,正是清淺。
他賭,這一箭離弦而出時,連澈必會救她。
捏著箭尾金羽的指間輕輕一放,頃刻間,那箭便風馳電掣般的急速飛向了清淺。
退至雕花欄柵旁的女子呆呆的望著那一支朝自己飛速而來的金羽箭,驚恐的失去了所有反應。
與此同時,部族士兵也挽起了長弓,目標直指連澈。
電光火石間,連澈施展輕功,以極致的速度閃至了清淺身前,大掌將她的雙肩一攬,他敏銳轉身。
那支射向身前女子的金羽箭,擦著他的手臂急速而過。
驚魂未定之餘,清淺卻聽到了“噗”的一聲,眼前男人的身子微微一頓。一支金羽箭猛的穿透了他的胸膛,箭尖帶著他妍豔如火的鮮紅破胸而出。
方才在圍護她之時,連澈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至了這女子身上,而那數支齊發的金羽箭,目標皆是他。
紛繁的箭雨,他皆靈巧的閃躲而過,卻在這女子安然無恙後,他眉目深凝著想要安慰她的顫怕時。
終有一支箭尋得了機會,重重的插入了他背脊。
清淺驚惶的瞪大了眸子,他月白的錦袍上,血色蔓延,那箭尖穿膛而出的地方,正盛開出世間最冶豔灼眼的妖靡之花。
身子輕輕顫抖了幾許,她目光緊鎖著眼前仍用手臂將自己護著的男人,喉間輕顫著發出的,是她自己都不曾聽過的喑啞嗓音,“連澈…”
淚珠,從她眸中傾數滾落,她已哽咽到泣不成聲。感受到她身子的劇烈顫抖,連澈淺淺一笑,大掌輕輕收攏,似在安慰。
微傾了身子,他一隻手扶上了雕花欄柵。緩緩轉過身,他目光落向了不遠處唇角蘊了抹笑意的顏銘。
眸光轉回身前不斷抹著淚珠,卻似乎越抹越多的女子,他撐於雕花欄柵上的大掌微微動了動。
再次緊了緊女子的手臂,他眼梢所及之處,已是下一波蓄勢待發的弓箭。輕輕鬆開撐於雕花欄柵的大掌,連澈身子朝後一傾。
手臂上忽的失了他暖熱的溫度,在他指尖離開自己的一瞬,清淺猛的倚上了雕花欄柵,盯著下方,小手伸向他,拚了命的想要抓住。
淚,一滴一滴的落入海中。
他眸光一刻不離的追逐著她,嘴角笑意漸濃。
那絕美的鳳眸中,是不舍,是憐惜,是烈愛,是再也抹不去的深深眷戀。
這一刻,拋卻江山,拋去所有。
隻要能讓她不受一絲一毫的傷痛。
便足矣。
隻因,他愛她。
水麵翻騰起巨大的浪花,妍豔緋紅之色在水中層層暈開,由濃及淡。
他沉入深海,白衣被吞噬在那片幽藍無際的狂烈波瀾中。
清淺垂著眼眸,任淚水肆虐。
心就像被撕扯碾碎般,淺吸一口都是刺裂的痛。
她小手仍舊伸著,卻再也無法觸及到他的溫度,隻有冷濕的海風卷著她的衣袖和發絲盈盈翻飛。
風,從她指間徐徐而過。
闔上眼,她所有的念想,所有的情與怨,都隨那人,被這片深海埋葬。
隻剩眼淚,在風中飛揚。
深吸了口氣,她再次張開了眼眸,似做了什麼決定。
小手狠狠的抹了把臉,她撐著雕花欄柵跨了過去。見得她如此舉動,不遠處的顏銘大驚,“清淺,你要做什麼?”他焦急的嘶吼出聲,朝她奔來。
站在不過數寸寬的海船外沿,她目光落向了翻卷著浪花的海麵。輕闔上眼眸,她身子微微一傾。
顏銘快速的奔至了雕花欄柵前,伸手。
裙角,從他指尖輕柔劃過。
她如飛舞的蝶一般,飄入了海中。
冰冷的海水瞬間吞沒了她,風卷著海浪層層襲來,她沉入海。
周身被鹹澀的海水包圍,身子被波浪推著輕輕蕩漾,她輕闔著眼眸,安然的感受著一切。
拋卻一世的傷痛和糾纏。
她此刻,隻有一個念頭。
他在哪,她便在哪。
輪回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