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金鑾殿。
一名身著太醫服飾的男子正跪伏在地,而他身旁立著的,則是右相沈溢。
高座上的連澈鳳眸輕垂,目光淡淡的掠過大殿,審視著眾人。
沈相瞥了眼跪於地上的張太醫,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奏折,置於雙掌,躬身一揖,“皇上,臣有本啟奏。”
池宋忙走下高台,接過他手中的奏折,將之呈給了連澈。
待連澈翻開奏折,開始審閱之時,沈相朗聲道:“皇上,正如張太醫所言,小皇子之所以身子極虛,久治不愈。皆是因為在夏嬪肚腹中時,便已有毒侵入。”
此時,大殿內的眾大臣無一不嘩然,帝都街頭巷尾早已傳遍,這小皇子乃是當今聖上的第一個孩子,太子的不二人選,而這病怕是來得不簡單。
皇後的肚子自大婚以來,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卻是讓夏嬪捷足先登。
況且皇帝之前一直又專寵夏嬪,如今雖降了她的份位,但難保不會有翻身的一日,這封後怕也隻是時日問題。如此一來,皇後的鳳位,便是岌岌可危。
她若是為保鳳位,對夏嬪做了手腳,也不足為奇。
但今日,沈相卻在早朝上主動向皇帝上奏此事,不知這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
沈相頓了頓,繼續開口道:“小皇子所中慢性之毒乃是由母體渡給的。自夏嬪有孕之後,玉蘿宮所有的吃穿用度皆是由專司供給,斷不可能讓有心之人做手腳。除非這下毒之人,能直接與夏嬪接觸。”
將四周環顧了一番,他將目光落向一旁的張太醫,“張太醫,小皇子自出生以來,他的任何病疾都是由你負責的。且這中毒之事,也是由你發現的。不知這毒可有何特點?”
張太醫顫顫巍巍的抬起頭,看了眼高台上的男人,連澈眸中的冷戾讓他不寒而栗。察覺到男人似有微微不耐,他趕忙開口道:“此毒乃有疊加性,是長期服用或是在肌膚上接觸慢慢累積而深的。”
沈相接著他的話語,繼續道:“皇上,這下毒的人,必是後宮之人。皇嗣關係著江山社稷,朝中勢必要將此人查出,繩之以法。”
掀了衣擺跪下,他揚聲道:“還請皇上嚴厲徹查此事。”
此話一出,朝堂上所有的大臣皆跪下山呼,“請皇上嚴厲徹查此事。”
坐於高台上的連澈眼波輕轉,將殿內的人一掃而過,最終將目光落向了沈相。
“此事,便由張太醫與沈相一同查辦。”他淡凝如水的嗓音響徹大殿。
眼梢挑向一旁的池宋,連澈示意他宣讀聖旨。
池宋一步上前,展開了手中明黃的聖旨,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和靜公主之女孟綰苓因欺君與刺殺皇妃之罪並罰,將於五日後問斬。欽此。”
清淺悶悶的行在宮中的長廊上,方才在給太後請安之時,她見到了伶妃,那個名喚秦暮雲的靈秀女子。
那女子巴掌大的小臉,圓圓的,因常年住在山中的原因,膚色相較於其他女子,更為白皙。身子骨也頗為清瘦單薄。
她說話的嗓音極為婉靈,且帶著一抹祥和之感。若唱起歌來,定會勝似天籟。
聽聞她自小便養在山中,與世無爭。
昨日他翻了伶妃的綠頭牌,今日一早在伶妃來請安之前,便有太監回報,昨夜,他確實宿在伶妃處,今日早朝前才離去。
清淺心中悶堵,她反複思度的,是昨日太後與自己說的話。
他是帝王,因此不必隻忠誠於一個女人。
但若他真這樣做了,他真的這樣做,她就,她就……
心中悶鈍難消,她用力的踹了腳路邊的小石子,隨即停下了步履,看著那小石子跳躍著朝前滾去。
此時,她身後忽的響起了一道清淡的嗓音,“我說這是誰呢?看著這樣眼熟,果真是蘇姐姐。”
清淺一楞,隨即轉過身。
映入視線的女子,是重華殿的女官玉莞。
玉莞看著眼前的女子,不免微微怔住。雖然宮中都已傳遍,蘇清淺再度入宮,隻是,這容顏卻是毀了。
清淺上前幾步,淡淡一笑,“玉莞,別來無恙。”
瞥了眼她身旁的兩名宮女,依玉莞的裝束打扮來看,她已接替了自己的職位,成為了重華殿最高階的女官。
“蘇姐姐再次回到宮中,想必定有諸多不適應的地方。說來也是,姐姐離開的時日雖不長,但這宮中許多人和事物都已變得不再如昔。”玉莞唇角微揚,輕輕一笑。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
蘇清淺自從進宮後,便仗著太後的寵愛,一躍飛升,當上了重華殿的掌事女官。
原本以為自己終是無出頭之日,可誰又能知世事萬變。如今她容顏盡毀,即便是再得太後的歡心,再次回來。可在這後宮的鶯鶯燕燕中又拿何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