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跪坐在太後腳邊的沈如月猶如靈魂被瞬間抽離了般,癱軟了身子。雙眸黯淡得失去了焦距。
那攥著太後裙擺的小手也緩緩滑落在地,猛力垂下的一瞬,那原本染上丹寇的精美指甲重重劃過地麵。頃刻間,便有幾隻斷裂了開來。
指甲折斷的痛楚從指尖緩緩襲來,可她卻什麼也感受不到。
但,這卻並不是對她的最後審判,待男人那蕭寒冷戾的嗓音再度響起時,就連一旁的太後也幾乎要暈倒。
連澈眸光挑向不遠處,並不看癱坐於地的女子,隻是冷冷開口,”沈溢之女,沈如月。與前朝官員謀串後宮,誘官為己。即刻交由刑部依法.論處。”
眸光輕輕一轉,沈如月看了眼不遠處的清淺,用盡力氣緩緩站了起身,目光挑向眼前的男人,哽咽著嗓子,她嘶吼道:“為什麼是她?”
她曾以為,是因為有了夏竹煙的存在。所以這個男人眼裏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
若是如此,她便還有機會,隻要夏竹煙不在了,他或許會多看自己一眼。
可事到如今,她終是明白,有些人和她之間那所謂的感情,永遠都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奢望。
連澈隻是眉眼淡淡的看著她,眸中沒有一絲情緒。
而就在方才,蘇清淺險些被刺的一瞬,她從他的眼裏讀到了驚恐與擔憂。雖然隻是一閃而過,但那樣的情緒,卻是她從未看見過的。
從她認識他起,她便隻從他眼中看到過淡然與冷漠。原來,他竟也可以有這樣毫不掩飾的情緒。
心底湧上了從未有過的不甘與悲戚,她看向了一旁的清淺。
此刻,沈如月拋卻了從小潛移默化形成的良好儀態與教養,她咬牙朝清淺衝了過去。
她想要掐住這個女子的脖頸,想要看到這女子因窒息而漲得臉頰通紅的痛苦模樣,想讓她死在自己的手中。
可是剛狠力的邁出幾步,她的腿便因過於激動而拐到,腳踝處傳來的刺痛,讓她瞬間一軟,直直的撲倒在地。
猛然的跌落,讓她膝蓋與掌心傳來陣陣鈍痛,衣裙也卷上了些許塵土。低垂著頭,她輕輕的顫抖著身子,任淚水一滴一滴的墜落在地。
一旁的太後看得此情景,終是忍不住怒斥道:“夠了!”
掌心撐著身後焚香的台案,她看了眼蜷坐在地輕輕抽泣的沈如月,“家門不幸,若沈溢真做了你所說的那些事,哀家絕不會因他是哀家的親弟弟而袒護。如今皇後是否參與其中,還需再核查。撇開沈溢這件事不談,皇後廢不得。”
目光落向眼前的男人,她繼續道:“她所做的一切,完全是為了維護皇室的顏麵和尊嚴,而現在你竟還要以此為由廢了她的後位。若不是如月,夏竹煙的身世你打算瞞哀家到什麼時候?”她掌心重重的將台案拍了一記。
清淺聞言大證,眸光直直的投向了太後。原本,她以為太後是為了保住皇後的鳳位,才讓自己頂罪。
但言下之意,似乎是竹煙的身世並不簡單。
稍稍平複了情緒,太後一字一頓的開口,“嚴廣書,便是夏竹煙的親生父親。是不是?”
嚴廣書,乃是蒼玄國曆史上最大一次與外部國家戰爭事件中,隱藏在蒼玄的幽黎國細作。
當時的蒼玄,並無如今這樣大的版圖。
蒼玄因戰事而全國戒嚴,嚴廣書,這名當時任景林府風荷州知州的男人,竟是潛伏在蒼玄十餘年的隱秘細作。
那個時候,他便與蘇柏年勾搭上了。蘇柏年的消息,便是通過這個人傳遞到幽黎國的。
而當年的幽黎國王,便是與部族合作,一同攻打蒼玄。
但最終,這個細作頭領嚴廣書還是被暴露了出來,朝廷順藤摸瓜,一共逮捕了十二名當時潛伏在蒼玄的隱秘細作。
這個案子,當年轟動全國。
聽得太後的問話,連澈隻是堅定的吐出了一個字,“是。”
這鏗鏘有力的應答,似乎在大殿中還飄蕩出了一絲回音。
太後眸光朝一旁探去,冷冷道:“將夏竹煙帶出來。”
畫像的暗角處,一名被捆綁著雙手,嘴上封了布帶的女子被幾人帶了出來,正是夏竹煙。
待陽光映至她麵容時,她的臉頰上,盡是濕涼的淚水。隔著封住嘴的布帶,她嚶嚶的哽咽著。
目光直直的看向連澈,這個讓她又愛又怨的男人。
方才在後麵,她什麼都聽見了。原來,自己做了那麼多,一直拚了命都想要隱瞞的身世,他竟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