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的,今天晚上賺最大的人是他,不但賺了個絕世風華的老婆,還有一整支軍隊——
不對不對!北狼軍、霍山軍跟幽州的長刀馬隊都在他的指掌間,說起來他一夕之間竟成了天底下擁兵最重的男人了。毫無疑問,絕對沒有打折餘地。
結交蘭歡這兄弟,劃算啊!可是看著手中的令符,不知怎地,他的心情卻不是很美麗……
唉,老子的洞房花燭夜啊!
外頭飄著綿綿細雨,老舊驛站就靠在河畔,煙雨淒迷,遠樹含煙。
胡真站在窗口眺望著遠方,眉目清雋似水,依舊是一襲寬大的藏青儒袍,隻不過此刻更顯得人不勝衣、脆弱纖細。
奇怪他怎麼會沒早看出來胡真是女孩?
此刻再怎麼看都覺得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會把她當成男人才奇怪;但在這之前他卻完全沒想過這種可能。
看到她淚流滿麵地哭著說抱歉時他才發覺,原來這個已經相處了好幾年的小胡公子竟然是個女子;看著那張蒼白脆弱的臉,突然有些後悔自己怎能如此遲鈍、知道得這樣晚。
然而這世上是真的沒有後悔藥的。
他很卑鄙,明知道她不可能拒絕,就那麼直接地把事實告訴她,讓她內疚得毫無反抗能力。
突然想起永京的那一夜,他也是這樣站在窗口;遠遠望著他撩起儒袍往下跳的那一刹,他不是不心驚的,胸口咚地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突突地急促跳著。明知道來不及,還是拚了命地往前趕。見他沒事,他還暗地裏笑了笑,沒想到小胡公子居然也有這麼倔的時刻。
平素裏,他總是淡淡地、溫吞吞的一個少年書生,不張揚不顯擺,穿著緋紅雲紋官袍時總低著頭,溫文儒雅、低眉順眼,總是好脾氣地笑著,波瀾不驚,哪裏想得到居然也會倔得撩袍就跳!
龍天運擄了他去,沿途他驚奇地偷望著胡真,懷疑那跟他所認識的小胡公子怎麼會如此不同。
原來胡真也會惱怒、臉紅;也會尖叫、大笑:那雙眼睛也會骨溜溜地亂轉,輕靈生動,像個少女。
途中幾次想出手,但都因為龍天運部署得太周密而不敢冒險,但此刻他多麼後悔,當初無論如何都該硬搶的。
當初如果他硬搶,說不定還有一絲機會,說不定他的幼弟不會死,說不定他跟胡真不用走到這種死胡同裏。
月光下胡真那張灰敗卻平靜的臉孔讓人隱隱有些心驚,怎麼能看起來這樣哀豔頹美得彷佛隨時都會死去?
他那一掌雖未使盡全力,但的確下手重了。那樣纖細的身板,即便真是小胡公子,也是個文弱書生,哪禁得起他那一掌;更何況她其實是個豈蔻少女,又經過那一場大哭,顯然內傷更劇,恐怕還傷了心脈。
她強撐著,睜著那雙如今看來大得驚人的眼睛,有些遲鈍地任他擺弄,安靜乖巧得教人害怕。
兩個傷心人,相對傷心。
第8章(2)
“過來,我幫你療傷,你的傷再不治會有危險。”
胡真搖頭。“我沒事。”
“沒事才怪!”聶冬惱怒地上前,沒想到她卻立刻往後退,纖瘦身子抵著窗欞,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瞪視著他。
他停住腳步,心裏不知怎地感到挫敗,感到……不舒服。胡真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是某種禽獸。
“我不會傷害你,雖然我一定要帶你回京,但我不會傷害你。”
胡真那亮晶晶的眸子直直地看著他,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諷刺的笑意。
如果他不會傷害她,那這內傷從何而來?
突然之間聶冬了解到這是一個連環套,錯上加錯、套中有套;而他,自從成為夜梟的那天開始就注定站在她的對立麵,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這注定是個無望的死局。
“我不會讓自己死。”胡真有些沙啞地開口,一貫的平靜斯文。“你不用擔心我,我可以保證自己回到永京還是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