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兩邊林道撲出無數黑影,是夜梟發動了攻擊,數不清究竟有多少人,但這一次聶冬勢在必得,他不可能再讓任何人救走胡真。
事實上,胡真也沒打算走。
誠如傅以錚所說,如果不是胡真願意,聶冬沒本事帶走她。
蘭歡沒空翻白眼給五鬼看,他甚至不理會當頭襲來的夜梟,隻是猛一策馬,趁著馬匹吃痛奮力往前一蹬的瞬間,他閃過了夜梟襲來的銀鏈,忽地身影一晃,便竄進了馬車。
呼延真往後退了好幾步,提防他突然暴起發難,哪知蘭歡一上馬車,後頭跟著的五鬼立刻掉轉馬頭飛馳離去。
這下連現身護衛的夜梟都猝不及防。
這……該不該往前追?他們茫然了。
“咦?”呼延真整個人貼在馬車的車廂上,驚愕地看著他。
蘭歡好整以暇地拍拍長袍上不存在的灰塵,有點遺憾地看著被暴力拔下來、已經散得不成樣的椅子,然後席地坐下來。
“你……”呼延真傻了。
“你要回京不是?”蘭歡含笑看著她,朝她伸出手。“我陪你啊。”
近八年了,終於看清他的容貌。蘭歡還是蘭歡,難怪要戴上麵具,不然隻要一眼,她就會認出來了。
可再細看,果然還是有些不同的。
五官英挺俊逸,目光深邃,長開了臉麵,氣質也成熟了,不再是當年的漂亮少年,而是個寬肩窄臀、健碩偉岸的男人。
呼延真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突然前所未有地緊張起來,原本寬大的車廂當下顯得狹小而擁擠;她緊緊地貼著車廂,感受到馬車急遽的震動,簡直希望自己是壁虎,還能再攀上去''躲得再遠些!
“過來。”他低沉的嗓音如醇酒,就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卻教人心跳加速,更緊張了。
她咬唇搖頭,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我不會吃了你。”
她的臉若再繼續這樣紅下去,恐怕會直接滴出血來。
看著她那緊張得有如繃緊弓弦一般的僵硬身子,他不由得歎息。近八年的時光長河果然不是那麼容易跨過的,這一路上的種種籌謀還是沒能打破她的心防,沒能讓他心愛的胖大福回來。
“呼延真。”他輕輕喚道。
她的心顫了顫,那呼喚穿越了時空,橫過那長長的歲月,彷佛依舊是當年的少年,一下子就教她委屈得紅了眼眶。
他總是擋在她身前。打架也好,挨罵也好,跌跤也好,總是擋在她前頭,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用他的身體為她遮擋攻擊。
曾幾何時,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呼延真,天塌下來都有蘭歡頂著,什麼都不用擔心,然而她的世界卻很快就崩塌了,因為再也沒有蘭歡。
這麼多年來無論受了怎樣的委屈都不哭,無論吃了多少的苦也不流淚,因為那個會為她心疼、憐愛她的人已經消失,再也沒有什麼苦比那更苦。
“呼延真,過來。”
她終於深吸一口氣,顫巍巍地撫住自己脆弱的心,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跟前。
他眉目柔和地凝視著她,拍拍自己身前。“坐下。”
待她坐定,他的大掌輕輕地摩挲著她烏黑的發絲,從懷裏拿出那珍藏已久的玉梳,溫柔地替她梳頭。
以前蘭歡也替她梳頭,不然每次打架鬧事完那亂七八糟的頭發該找誰收拾?呼延真自己從來是不耐煩的。有一次疏忽了,讓她自己梳頭,她居然滿不在乎地扯下大把大把的頭發,教蘭歡瞠目結舌。
射掉她頭上的儒巾,為的就是這一刻。
他的手比以前大好多,但動作卻好輕、好熟稔,好似那近八年的分別不曾存在過,好似他依然經常替她梳頭——好似多年來他始終藏著那把暖玉梳子不肯還她,為的也是這一刻。
怎想得到那麼多年過去了,他依然隨身帶著這把梳子,心愛地貼在懷裏,用他的體溫暖暖地熨燙著,不曾須臾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