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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形的白玉梳子在蘭歡手裏顯得多麼細小,輕柔地滑過那烏黑的發瀑,唯有指尖輕輕一顫,泄露了他心底的痛楚。

抱著膝蓋,呼延真的眼淚啪地落下。

背對著他,心裏纏繞著萬種滋味,開心、歡喜、惱怒、尷尬……都不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同時有這麼多種情緒。

最終就隻能化成晶瑩的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對不起……”

他輕輕地說著,重新握住呼延真的發,感覺好夢幻,恍若前生。

這些年來他想過無數次再見到她時該做什麼。偷偷地從遠方看著她時,他總想著要好好地抱抱她、好好地替她梳頭,即使他們都已經不再是孩子了。

曾有過的猶疑、擔心原來都是多餘的,原來他想要的就隻這麼簡單。他想永遠替她梳頭。

多麼希望他們不曾分別,多麼希望她不曾吃過那些苦,隻要一直一直當他的胖大福就好,但他無法改變過去的那一切。

“這麼多年來,我心裏總讓個胖大福烙著、占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做什麼,我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傻小子,不知道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可瞧見這月光,可聽聞這雨聲。想著她在哪裏,有沒有人陪在她身邊,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像我那樣寵著她。”

他低啞地訴說著,閑話家常般的口吻。“那些年我總以為你死了……他們告訴我,你死了……”他的手僵硬地停住,那痛楚依然清晰。

“可是我不肯相信,總告訴自己你還在,你一定還在的,要不然我所做的一切到底還有什麼意義?如果你已經不在了,除了把那些人殺光為你複仇之外,我還有什麼可做的?在南都,我之所以沒有成為真正的鬼,唯一的理由就是你還在,我要為你留著……留著我自己。”

輕輕地將她的頭發束起,輕輕地從背後環抱住她,以自身所有的力量克製著將她揉進身體裏的衝動。

將臉深深地埋進她芳香的秀發裏,眼淚不可抑遏地湧出。“呼延真,我好想你……”

近八年的時光長河終於被跨越,所有的思念融成了這深深的擁抱,破碎的嗚咽逸出,呼延真再也無法按捺地轉身投入他的懷抱,像個孩子似地放聲大哭。

宮裏的人居然也逃了大半,看來他還是太過心慈手軟,顯然他的可怕還比不上鬼,他們還不夠怕他,居然還敢逃。果然不隻手段要雷霆,心肺也得夠狠厲才行;隻不過稍稍放縱,他們就不曉得誰是主子了。

今夜永京百鬼夜行。他微微地勾起唇角,一抹譏誚的笑。

套著長長的雪色錦袍,他慢慢地穿過皇宮;今晚的風特別大,樹影搖曳,那些奇怪的霧靄倒是被吹散不少。

隨侍的小黃門早不知道逃去哪裏了,白日裏還肯安分,夜裏卻跑個精光,無論他如何叫喊都找不著人,好像他也成了鬼,在鬼域裏踽踽夜行。

慢慢拖曳著袍子,枯瘦的手扶著牆,慢慢、慢慢地挪移著,如此哀豔頹美,如此動人心魄的顏色。

從幹坤宮到禦牢,足足走了快一個時辰。他喘息著,臉上浮起不正常的紅暈,豔光更盛,英凜容顏透出幾分詭美,禦牢守衛見了他,嚇得瞪大了眼珠子,呐呐地跪倒在地不敢抬頭。

俊帝……比鬼還要像鬼!渾身雪白,長長的頭發披在肩上,忽明忽暗的燭光搖曳下活像是剛從墳裏爬出來的美豔女鬼!

“滾……”他嘶啞揮手,守衛們恨不得多生出兩條腿,飛也似地竄走!

咿啊一聲拉開鐵牢門,裏頭昏昏暗暗,彌漫著一股腐朽的惡氣。這牢裏的人多半已經死絕了,還沒死的也都奄奄一息,偶爾聽見某種詭異的呻吟、囈語,像是在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