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孩子,沒照顧過人,小手一抖一抖的,一杯水有大半灑在茶杯外,隻有幾口喂入喬立春口中,不過也足夠了。

“寶哥兒,你去喊扇兒姊姊來,你力氣小,搬不動娘。”她的病本就不輕,再躺在冷地麵恐怕加重病情。

扇兒是服侍喬立春的丫頭,是個憨直敦厚的小姑娘,常常犯傻,把交代的事搞砸或忘記。

“娘,你在這裏不怕嗎?”小男孩不想離開親娘,他怕一走就再也看不到娘。

“娘有妹妹陪我。”喬立春虛弱的舉起枯瘦幹癟的手,撫向女兒略顯無肉的小臉。

寶哥兒猶豫再三。

“哥哥,我陪著娘,娘去哪我就跟去哪兒。”兩歲的小女娃捉緊母親的指頭,純真的臉龐還不知何謂死亡。

“這……嗯!你好好陪娘不許亂跑,我去找扇兒姊姊。”雖然很不舍,他還是飛快的跑開。

一會兒功夫,一個身穿淺藕色衣裙的小姑娘滿頭大汗的跑了進來,年約十五、六歲,丹鳳眼,有張闊嘴,皮膚偏黑,她手裏端了一碗色稠味濃的湯藥,還冒著熱氣。

“少奶奶,少爺又來逼你了是不是,他太可惡了,也不顧念你已經為他生了兩個孩子……”扇兒一來就叨念不休。

“先扶我起身。”這丫頭是個實心眼,可惜不能帶她走。

她是喬立春,也不是喬立春,裏麵的芯子換了,若把熟知喬立春的丫頭帶走,遲早會露出破綻,她不敢冒險。

“哦!少奶奶一手搭在奴婢肩上,奴婢扶你起來。”放下湯藥,力氣還算大的扇兒一把撐扶起身上沒三兩肉的喬立春。

坐在床邊,喬立春微微喘氣,她身子骨差到連起個身都虛軟無力,額頭冒出薄汗。

此時走得慢的寶哥兒方才進門,有點小喘的走到母親身邊,伸手拉住她繡著花朵兒的裙擺。

“娘沒事,不驚不驚。”她不會讓自己有事。

好不容易重活了一回,她不想白白浪費掉,以前好多想做卻不能做的事她都要一一試試。

尤其是當娘,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當她還是戰鐵蘭時,她爹曾為她定了一門親,是爹的屬下,可是在成親前夕敵軍來襲,那人出城迎敵就沒回來了,她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直到後來仗越打越多,累積的戰功也多到令人咋舌,朝廷方麵開始有所忌憚,便言明她的婚事隻能由皇家作主。

隻是賜婚聖旨一直未下,一年拖過一年,拖到她不在了,名聞遐邇的女將軍隻得到一個死後追封——英武大將軍。

“娘,貝姐兒怕……”貝姐兒努力的爬上床,依偎在娘親懷中,看得哥哥好生羨慕。

“娘,我守著你。”寶哥兒裝出小大人的樣子,但眼眶滾動的淚珠暴露了他的驚懼。

“好哥兒,乖姐兒,娘在這兒。”唉!兩個孩子的娘,她不知道勝不勝任得了,要她握槍殺敵還容易些。

“少奶奶,喝藥。”扇兒端來半熱的藥汁。

“嗯,好。”

入口的苦味令喬立春差點吐了,可她還是勉強的咽了,知曉再不養好身子是沒法照顧一雙兒女的。

沒想到,男人一狠起心來有如土狼,才剛歇下不久的喬立春就被在衙門備好案的錢平南拉起,勒令她即刻出府,她已經不是錢家的人了,憑什麼在錢家賴吃賴睡不肯走。

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吵後,喬立春以死威脅才讓錢平南讓步,同意讓她隔日一早再帶兒女出戶。

經過一夜的休息,喬立春精神有些好了,除了說好要給的一百兩,她沒從錢府帶走一針一線,隻有幾身衣物和當年陪嫁首飾,兒子、女兒也各帶一隻小包袱,就這樣被狼心似鐵的錢平南趕出家門,母子三人站在錢家門口的石階上,相對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