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重陽不解的搔搔頭,他手一舉高,露出滿是舊傷口的手背,見狀的韓重華瞳眸一利,隻聽韓重陽道——
“我大哥不是七年前就死了,大伯還拿走二十兩撫恤金說要替我爹買藥?”
那些銀子一毛錢也沒落在韓家老二手中,他死時隻有一口薄棺,隔日就下葬了,連哭靈都省了。
“撫恤金?!”他的?是誰謊報他已死的消息,他明明活得好好的。
韓大伯幹笑的抽了口水煙。“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胡說八道,大夥兒都以為你不在人世,你娘一聽沒多久就去了,你爹也隻拖了大半年,不過幸好有那筆銀子,才讓你爹多活些時日。”
“剩下的銀子呢?”他的“撫恤金”就該還給他本人。
“什麼剩下的?”韓大伯一頭霧水。
“我的撫恤金。”
他一聽,臉刷地往下拉。“哪有剩下的,我還倒進去不少,你爹的病不好醫,一天要吃好幾帖藥。”
想跟他要銀子?沒門。
“大伯說說我爹患的是什麼病,看的是哪個大夫,用的是什麼昂貴藥材,小侄略通醫理,若有不足小侄還能貼補貼補你。”鄉下地方能有多貴的藥,頂破天十兩銀足矣。
被一眼看穿的韓大伯惱羞成怒,大手往櫃台一拍。“你這話就誅心了,難道你不信我?”
他是作賊心虛,當初那筆款項撥下來時,韓老二已病得不輕,他以大家長身分前去提領,中飽私囊。
買藥是有,表麵上總要做做樣子,可買的藥全是最便宜的,又不對症,韓老二不吃則已,這一吃反倒提早與妻重逢。
所以韓老二的死,韓老大也有責任,他雖沒盼著親弟弟死,卻貪了救命銀子,同樣罪大惡極。
“大伯想偏了,而是我既然沒死,這筆銀子就得還給朝廷,否則我們貪了便是犯了國法。”他以法論理。
“什麼,還要還——”他早花得一幹二淨。
“所以我才想問個明白,看大伯是不是被騙了,我好上門討些回來,免得受國法製裁。”貪汙判得很重。
韓大伯指著大侄子。“你不是當了十來年的兵嗎?多少存了些銀子,就該你去還。”
“大伯,你不曉得當兵最窮嗎?我們連飯都吃不飽了,哪來的銀子,朝廷撥下來的糧草和薪餉永遠都不夠。”一層層的剝削,到了他們手中真的所剩不多。
幸好戰後,他們打掃戰場時能收不少戰敗而逃的敵軍盔甲、戰袍和馬匹等,轉手一賣又是一筆財富。
“你是說你沒有銀子?”他雙目一瞪。
韓重華把銀袋一翻,倒出幾兩碎銀。“我全部身家就剩六兩多的銀子了。”
“那你還穿得一身光鮮亮麗。”讓他以為衣錦榮歸,肯定帶了不少銀子回來,難道這全是裝的?
“這是長官的贈予,我與他身形相似,他見我有意歸鄉便贈了幾身衣物,包括他用過的簪子和玉佩,這叫人情。”一看大伯貪婪的盯著他身上的配飾,韓重華不免感到厭惡,他不在家的這幾年,大伯肯定做了不少髒事。
“你……你居然……”連他都看走眼了。
“大哥,你真的是我大哥?”一旁如在夢中的韓重陽難以置信,目露驚訝的紅了眼眶。
看著朝自己衝過來的瘦弱少年,韓重華鼻頭一酸。“是的,我是你大哥,我來帶你回家。”
鐵石十五歲了,卻長得不如十三歲的男孩。全身瘦骨伶仃皮包骨的,可清晰見得皮肉底下突出的骨頭。
他到底被淩虐了多少年,一筆寫不出兩個韓字的大伯怎麼狠得下心,若他真戰死了,二房也隻剩下一根獨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