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起簾子,正好與紫芍打了個照麵。
紫芍怔了怔,心裏不由有些異樣之感,好像……在哪裏見過他,為何感覺頗為熟悉?
不得不說,穆子捷的模樣出乎她意料,與她平素所知的紈褲子弟完全不同,並非猥瑣浪蕩之相,相反的,他像是一個清俊的書生。
隻見他一襲素淺青衫,發髻用白玉簪子束在頭上,嘴角微微翹著,眼睛仿佛星子般燦爛,看人的目光格外清爽。
紫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物,從前她身邊王孫公子雖多,但渾身都是世俗之氣,從沒似他這般有飄逸絕塵之感。
他就是時常流連青樓,夜不歸宿的穆子捷?說來誰會相信呢?
她為何會覺得他如此熟悉?難道……從前在宮裏見過?他父親帶他進過宮嗎?
“二公子。”邢嬤嬤彎了彎身子。
“原來是嬤嬤在此,”穆子捷微笑道:“怎麼,在這門外聽了好一陣子了?”
“並非老身刻意偷聽,”邢嬤嬤連忙解釋,“隻因帶這丫頭來見姨娘,無心撞見。”
“丫頭?”穆子捷的目光在紫芍身上掃了掃。
紫芍連忙低下頭去。
“是夫人吩咐撥給姨娘使喚的,”邢嬤嬤道:“將軍說姨娘這裏人手太少,夫人怕苛待了姨娘。”
“有勞了。”穆子捷又道:“別是安插個耳目在這吧?”說完他逕自大笑起來。
“二公子說笑了……”邢嬤嬤有些心虛。
“你們忙吧,”穆子捷道:“我閉門思過去。”說著,他輕撣衣袖,下擺一甩,大步而去。
紫芍看著穆子捷的背影,覺得他倒是個豪邁的人,這府裏說話向來遮遮繞繞的,從不似他這般爽快。
“來,領你去見姨娘。”邢嬤嬤對紫芍道。
紫芍收斂思緒,跟隨她跨入廳堂之中。
一進去,她便拉著紫芍屈膝道:“給姨娘請安。”
“嬤嬤今日來可是有事?”冉姨娘方才與兒子起爭執,此刻麵色依然煞白,憤怒未平。
紫芍偷偷抬頭看她,不由暗歎這果真是個美人,雖然已過四十,但歲月無法抹去她臉上那傾城的麗色,難怪穆將軍這些年來隻納她這一房妾室。
穆子捷的相貌看來是隨了他的娘親,清秀脫俗。
“近日府裏新買了幾個丫頭,”邢嬤嬤道:“夫人想著姨娘這裏缺人手,便把這小丫鬟送來,供姨娘使喚。”
冉姨娘抬頭看了看紫芍,沒有多問,隻道:“有勞大姊費心,這丫頭就留下吧。”
紫芍悄悄瞧了瞧這屋裏的陳設,卻見架上擺著另一個青瓷花瓶,這也是她母親的遺物。
看來穆將軍對冉姨娘的確寵愛,把從她家擄來的戰利品也分了冉姨娘一些。而冉姨娘這尊花瓶,說來還比穆夫人那個更為昂貴。
“對了,正巧有一件事,”冉姨娘忽然道:“我這裏新得了個玩意兒,昨兒本想作為生辰壽禮送予將軍,但被那逆子一氣,倒是忘了。想來今日將軍一定會去大姊那裏,嬤嬤正好替我送去。”
“哦,不知是什麼壽禮?”邢嬤嬤笑道:“老身一定當心。”
“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前些天在一間古玩鋪子裏得到了個黃銅麵具,聽那掌櫃說,刻的是戰神,我想著,咱們將軍配這個正好。”冉姨娘吩咐一旁的婢女道:“去把那大匣子拿給嬤嬤。”
婢女應了聲,從架子上取下一隻錦匣,開了蓋子,捧到邢嬤嬤麵前。
“姨娘果然是懂風雅的,送的東西這麼特別。”邢嬤嬤對著那麵具瞧了又瞧。
“我一個邊關女子,哪裏懂什麼風雅啊,”冉姨娘歎道:“不過是從前跟著將軍學了些,是將軍有耐心,教我讀書識字、品器鑒畫……所謂再造之恩,也比不上將軍待我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