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夜晚總是來得特別晚,大抵是塵世的民眾都太過貪歡。
唐曉被困居在督軍府,悠然度過了近乎三個月的時光。陌生而熟悉,排斥而留戀,怨恨而深愛,這亦或是對督軍府,亦或是對督軍。
初時,見到唐曉,戴偉倫並不知曉她是個病人。而且還是天生的精神失常。對唐曉,態度非常差,前所未有的惡劣,他恨著她的兄長唐烈,連帶著也恨上了她。
春暖花開,四季之中最為舒適的季節,悄然而至。天氣很暖,加上之前落了一場蒙蒙細雨,草地上,樹枝上,空氣中都凝集著一層沁人心脾的空氣,出門的人很多。
而她卻不敢出門,呆呆地躲在房間內,捂著被子,大大的眼睛空洞的盯著房間內擺放的一扇屏風。唐曉在想,如果她如剛開始一樣,什麼都不知道,或許現在她不會那麼痛苦。戴偉倫極力隱瞞,她還是知曉了。
原來一切不過是為了她的嫂子寒瑜。而她隻是被人利用的可憐蟲,沒有人會真正在意她的生死和悲喜。父親帶著犯病的她連夜離開寒家,卻病死在半道上,僅剩下她獨自一人孤苦無依,到處漂泊浪蕩為生。
一日,清醒過來,她竟然發現自己一身襤褸,發絲混亂,身上濃重的異味,在吃狗兒搶著餿食,忍不住放聲痛哭。
哭過之後,她很努力去嚐試,找回自己的哥哥唐烈。可是她身無分文,也不知自己何時會再犯病,隻得整日行乞度日。自打那後,她時常被人打罵,時常挨餓受凍,時常深陷生死的邊緣。最終,她還是回到了連城,可早已物是人非。
那時對她的打擊,足以讓她失去理智,喪失所有的求生欲望。於是,她再度犯病了,也很少再有清醒的時候。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的寒冬冷凜的歲月。她終究是挨了下來,縱使渾身是傷,她還是活下來了。紛紛亂世,一弱女子,能夠獨活於世,何其不容易?
遇見戴偉倫之前,她人生曾有一次陽光,那是哥哥唐烈帶來的。她曾經一度以為那陽光隻屬於自己一個人。不過從知曉寒瑜的存在後,她漸漸發現哥哥那縷陽光提及寒瑜的時候才是最亮。
那時,她已然看清楚哥哥時喜歡她,卻深愛著寒瑜而不自知。所以她故作天真無邪問起哥哥是否喜歡著寒瑜,而哥哥唇角無意識卷起笑意的答案竟然令她心裏瞬間滴血。
自那之後,她一遍遍告訴自己,哥哥始終是哥哥。
無意間,她意外發病,重傷了寒瑜。事後,哥哥第一次對她露出肅殺之意,眉目間依稀可見一絲殺意閃過。她開始懂得寒瑜於哥哥重於任何人,也開始懂得和哥哥保持距離。
之後的很長時間,哥哥每次來看自己,都是寥寥數語,亦或是沉默寡言。她卻暗中注意到哥哥時常緊握那把險些要了寒瑜性命的刀,眼眸沉沉,心有所觸,望向遠方。固然從來沒有愛過別人,但那種目光,她不曾看過哥哥有過第一次。
她想,哥哥肯定是深愛著那個叫寒瑜的女人。可她心裏也暗中恨起來寒瑜。如果沒有寒瑜的出現,哥哥永遠都是屬於她一個人的陽光。
如果說,之前的歲月,哥哥唐烈是唐曉前半生的生命中的陽光;那麼現在,戴偉倫已然成為她生命後半生的陽光。與之不同的是,哥哥是親情,戴偉倫是愛情。
來到督軍府,剛開始,戴偉倫極盡所有的懲罰唐曉,挨餓,鞭笞,出言諷刺……手段之殘忍程度連身邊人都看不下去了,偶然間得知她是個病人,戴偉倫才徹底改變了態度。本以為自己很可憐,沒想到世間上還有比自己更淒慘之人。
戴偉倫不願再折磨唐曉,以期換的心裏失去寒瑜的痛楚,他派人開始全心全意的照顧唐曉衣食住行。漸漸地,唐曉不複消瘦羸弱模樣,變得有些豐腴。甚至連發病的幾率都變少了不少,督軍府也因她的天真善良重新恢複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