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年後,蘇醒過來的唐烈,已然七十多。再次來到重新恢複繁榮昌盛的連城,想要臨終之際,再度看看和自己夫人初見的地方。也算是一輩子做個了結,源於此,結於此。
誰知意外得知一位老婆婆手中竟有自己夫人的多副書畫,而每副書畫上全都是同一個男人——年輕時的自己,落款處都是寒瑜的名字。他仔細了解才知,眼前人是當年戴偉倫派去伺候寒瑜的香花丫鬟。
得知她離開自己沒多久,患上了失憶症,飽受精神折磨,偏偏又懷上了小陌寒,為了生育陌寒,她吃了很多苦。他不禁潸然淚下。
那夜,夢中,他夢到她笑顏如花,對他許諾:“陌上花開,緩緩歸矣。”而這些年,家裏的香樹不知開了幾回,她也不曾歸矣,甚至連夢都不曾入過。難不成真的喝了孟婆湯忘卻了自己?
次日,清晨,他重回彼此那時時常相見的湖邊,凝視著周圍的一切,念念不忘:“景依舊,你不在,剩我獨活,何其殘忍?”
“父親……”
陌寒叫了他一聲,他回頭去看,發現恍如初見寒瑜時一般,一樣傾城傾國的容貌,一樣內斂深沉的性情。
不,她不是寒瑜,她是女兒自己的陌寒。縱使外貌一樣,性情一樣,可她望著自己滿眼的深愛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陌寒,我想去寒苑坐一會,你離開之際再來找我。”
猶豫了一會,陌寒還是尊重父親的意願。
返回賓館的路上,陌寒嗅到一股不同尋常的香味,好像好像是父親說過母親特有的香味,叫住擦肩而過的一位婆婆,“請問您身上的香味是?”
話還沒說完,陌寒注意到婆婆眉目間和家中母親相片的大為相像,淚光泛起,顫顫巍巍問:“請問,您是叫寒瑜嗎?”
被叫住的婆婆,愣了愣才回道:“寒瑜是誰?不認識。對了,你有沒有看見我的寒伢?”
聽到不認識寒瑜的話時,陌寒心裏湧出無限的失落感。正傷心之際,聽到那句寒伢,她眸子變得清亮起來,寒伢叔叔是大姨母寒姍一生的摯愛愛人。難不成眼前的人是大姨母寒姍?她還來不及仔細詢問,眼前的那位婆婆不知去了何處。
唐烈孤身一人坐在門前,遠遠望著門口處院裏種下的香樹,滿枝紛紛綻開的花枝,喃喃自語:“寒瑜,你我鬥了一輩子心眼,始終都是你處在下方。沒想到你一句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居然騙了我幾十年,你果然是個小騙子!”
望著香樹,他眼前出現了幻覺,她唇角浮出笑意,對他招手:“唐烈,我好想你。”
那笑意真真是達人心底,他含著笑回應:“寒瑜,我也想你。你記住啊,這輩子你我未完成的白首之約,下輩子你可是要還的啊!”
說著說著,他不知是累了,還是大限已到,雙眼緩緩閉上,無力的倚在門前的台階,聲音低婉而醉人:“執子之手,與子攜老……”
這半生時光比三世更長,我卻還在沒有你的陌生中彷徨,借半生時光,去嚐試遺忘,那未能陪我走下去的地老天荒……
沉悶的鍾聲敲響了,他緩緩睜開眼睛醒來,原來是夢啊。發現自己身上披著一件淡紫色貂皮,而她呢?合眼睡在他身旁,伴著淺淺的呼吸聲。
輕輕替她蓋上被子,伏在她身上,聞著她淡淡的梨花香,淺淺低語:“幸虧是夢。寒瑜,你還在我身邊,真好!”
房間的門緩緩打開一點,女兒陌寒輕笑起來,聲音有點輕,“父親,您都六十多了,怎麼還是如年輕那會,那麼喜歡粘著母親。我看啊,您這輩子都是中了母親的蠱。永遠都是翻不了身了。”
對於女兒的調侃,他反而引以為榮,淺淺一笑:“翻不了身就翻不了身,隻要陪在你們身邊,那便足夠了。”
睡夢中,她不知夢見什麼,嘴角雋起一抹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