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她卻沒有半分心思去想著又浪費了多少珍貴的材料。而是擱下朱筆,輕歎一聲,便沒再言語。
封仁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北齊穆侯府的當家人,無論才華還是人品,皆一代不如一代。傷天害理的事情不知做了多少,為國為民的事情卻沒做半點。前不久,北齊換了個新皇帝,卻不是穆侯投機的那位主兒時,葉歆瑤心中就有預感,知道穆侯府肯定要敗,卻沒想到,北齊皇帝的動作竟這麼快。
這十年來,她和封仁也見過幾十次麵,還在一起喝過酒,聊過天。封仁雖說是僵屍,但走南闖北近百年,見識廣博,雖然稱不上十分光明磊落,卻到底恩怨分明。哪怕顧忌著她的實力,說話做事稍有保留,也不失為一個可結交的朋友,前提是,他必須闖過“執念”這一關。
如今看來,封仁他……哎!
葉歆瑤感知到封仁破了殺戒,打算出手,封仁又何嚐不知一旦自己濫殺無辜,曾經服下的那枚符咒就可能成為他的催命符?但一想到他為壓製本身嗜血,不得已閉關三月,好容易掙紮著理智壓過了本能,欣喜之下,出關去看親人。卻發現穆侯已被府滿門抄斬,男丁連孩童都不放過,竟是真真絕了後,女子全部沒入教坊,三月內就死了兩個,旁得也過得極為不好,不過苟且求安的情狀,他早已冰冷腐爛的腹腔中,就燃著一團火。
一團,燒盡仇人,也獻祭自己的烈火。
他承認,他的親人的確欺男霸女,放高利貸,為人處事囂張跋扈。但他更清楚,北齊權貴之家,並不止一戶這樣!歸根到底,他的親人還是下錯了注,才導致這麼一個結局。
既然你為了利益,斬草除根,不留後患;我就敢為了複仇,以命相搏,讓你魂飛魄散,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葉歆瑤放在封仁身上的符咒,讓封仁壓下了第一時間衝進宮廷找北齊新皇帝算賬的念頭,卻沒辦法撲滅他心中複仇的火焰。相反,他變得更加冷靜,在不多的時間內,一點點地計劃著複仇。
前輩施加在他身上的符咒,應當是他殺了人,前輩便會有感應,可若這人不是他殺的呢?前輩能否得知?如果他將最大的仇人北齊皇帝放到最後殺,前輩還能趕得及麼?
沒錯,他得好好想想。
另外,宮廷之內,王氣太盛,若要盡誅敵人,需將之……誘出宮外。
三日前開始,蕭雲霈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蕭雲霈又見過實打實的修行者,對他們的神通深信不疑的同時,對這些民間俗語還是有一兩分相信的。所以他打定主意,這幾天千萬不出門,省得又惹出什麼禍端。
想到這裏,蕭雲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衣是好衣,上好的綾羅綢緞,正紅朱紫不說,絲線還特意用藥水泡過,方細心織就;食是美食,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哪怕是東嶽使者前來,都不能昧著良心說北齊沒照顧好他,卻不知這些美味珍饈之中都摻雜著慢性的毒物,若是他沒有服下“海月珠”,這些慢性的毒藥會像蛀蟲一樣,慢慢從內部侵蝕著他的身體,等待著看似健康的他突然垮掉的那一刻;住是好地——權貴毗鄰,高官為伴,權勢略差一點的人,都沒辦法在這裏弄到一間小屋子,因為這些房子都是禦賜的,哪怕再小,都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人也是美人,能人,侍女婀娜纖巧,貌美如花,辦事麻利,侍從就更不用說,個個幹淨利索。偏偏,全是來監視他的。
話又說回來,縱不是監視他的又如何?總有那麼一些看他不順眼,卻沒辦法真正奈何他的人,各種安插罪名,拿服侍他的人出氣。
無力保護身邊之人的遭遇,一次就夠了,可兩次、三次……幸好,幸好他們沒發現他和段水衣的關係,更沒發現初七,鍾離先生倒是被刁難過好幾次,索性沒出過什麼大岔子,若這三個一直陪伴他的人受到了傷害,那真是……
“少主。”正當他想這些事的時候,初七悄無聲息地落了地,單膝跪下,說,“段水衣的書房中,莫名出現了滿滿一箱金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