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我回來了。”

堂本光懶懶的走進家門,在玄關處脫下布鞋,隨意將鞋子扔進鞋櫃後,踩著木板回廊走進屋內。

“喂!歐呀吱(老頭,即父親的意思)。”她拉開紙板門,看見父親寂靜地盤坐在榻榻米上,雙眼輕合,感受著四周流動的空氣。

“喲——今天這麼有閑情逸致,在坐禪呀?”她接著用腳底板將紙門完全推開,中日文夾雜揶揄地道。

“小光,不是告訴過你,一個女孩子家不要用男性用語。”他睜開眼睛,無奈地對女兒道。

“有嗎?”她裝蒜皮皮地說。

“當然有!”落地雷轟然一響。

“哇嘎大、哇嘎大(我知道)。了),歐豆桑是嗎?”她敷衍的說道,她一向就不太喜歡被死板板的規定束縛,語言就語言,還分什麼女性。男性用語,真受不了。

“坐下!”一月的冬天,冷得足以讓人的身體僵硬,可是他卻是被氣得渾身發熱。他不禁暗歎起自己所做的錯事,居然一個好好的大閨女,讓他從小當成男兒身養大。

“哦——”她一屁股坐下,完全是一個男人樣地大剌剌盤坐著,手吊兒郎當地撐著下巴,擠眉弄眼的看向他。

“叩!”他握拳使勁的從她頭上敲下去。“正坐!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樣。”

“拜托——你有把我當成女人嗎?哪有人會對女孩子動手動腳,還敲我的後腦門!”她不悅的咕噥。不過她還是依言換了一個正坐的姿勢,挺直背脊正襟危坐,如臨大敵般的死瞪前方,眼珠盡量保持一個定點。

“很好。”他稱讚著,現在好好調教訓練,有朝一日朽木可以變良木、“痞子女”也可以成“千金女”。

“是……”這次學乖了,她往前傾,雙手扶著地板,額頭疊在手背上,必恭必敬的回答:“全是歐豆桑教導有方,令女兒感謝萬分,出們在外也不怕人笑話堂本家的女兒。”

“嗯——”他揉撫著下巴,滿意地點頭道:“這才是大和女子應該有的禮節。”他又不免叨叨絮絮地念起經來。“小光,雖然以前我是把你當成了男孩給養大,可是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這個死老頭,她的嘴角微微的抽動,正坐的姿勢令她不舒服極了,壓在臀部下的兩個腳掌不安地扭動,急著想解脫,偏偏父親又開始說起不知說過N個次方的苦衷。

“那時候身為影子團的首領,沒有兒子來繼承,在顯東組根本站不住腳,才會瞞著組織,那麼嚴苛的訓練你。”

“嗨以,歐亞桑,全然哇嘎哩媽思。(是的父親,我全都明白)”她客套的回答,手又伸到背後揉了揉腳掌。

乍然發現她不淑女的動作,他嚴聲道:“小光,你在做什麼?”

“不。不。”一急之下,中文脫口而出,畢竟已在台灣生活了十年,她的母語日文,已漸被中文所取代,不過呆板重禮節的父親,仍然要求她時常用日文聽、說、讀、寫。

“說日文!”

哎——他自己還不是使用中文,從頭到尾切話,也沒聽他吭過一句日文,憑什麼要求她?

“父親,您能不能放過我,我們脫離組織已經十年了。當初組長不是說過,從此解放影子團,我們不再是顯東組的附屬,就為了這件事,堂本家族才移民來台灣的,不是嗎?”

“這……”他頓時啞口無言,可是大半輩子依附顯東組維生,以組織為天,十年的光陰還是無法令他抹去回憶和習慣。

光見父親的態度軟化,鬆了口氣後,又故態複萌,她粗魯的換回盤坐的姿勢,旁若無人般大剌剌地搓揉腳丫子。

“抱歉……小光,我反省。”他內疚的垂頭喪氣道:“當初我強迫你來台灣的時候,向你保證過,不再提組織的事……”

很好、很好,反省是應該的,她嗯嗯的點頭。

“全都是因今天我收到了組織的來信,行為才會如此奇怪。”他唉歎了一聲。

“組織來信?”終於引起她的好奇。她腦中不由自主地憶起了她的青梅竹馬——顯東政,他也真夠遲鈍的,和她相處十幾年,居然沒有發現她是個“女兒身”。

“嗯……過幾天就是顯東組上、下代交接的大日子,曾經身為組織的一部分,收到通知是無可厚非,但總是會勾起前塵往事。”

“喂!老爸,上代組長就是為了你才忍痛割斷他的右臂,讓你好好過平凡人的日子,動不動談感傷,要到什麼時候你才會清閑?”

他抬起頭,被小光粗魯的動作給嚇了一跳。“你看看自己什麼樣?”

“我?”她低下頭,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沒有什麼不好呀!?

“正坐!”

又來了——她咕噥地換回姿勢。

“脫離組織十年,你也過了十年女性的生活,為什麼還是沒有自覺呢?好歹也要表現出一個二十六歲成熟女人的樣子!”

“爸爸——”她受不了道:“我已經盡可能的在改變了,但畢竟從小學到高一最重要的成長期,和男女差別的意識期,我都沒有經曆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