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和美國的提斯集團談妥條件了,財力後盾不是問題。\"
\"你一直在調查我?\"卜明達問,領略到了須句懷的深沉、可畏,他竟從不曾察覺。
\"彼此彼此,比起你的老謀深算,這不算什麼。我爺爺當年是病糊塗了,才會看不出你老實麵具下的野心,他怎麼也料不到唯一信任的‘忠臣’為了權勢和欲望,竟不惜瓜分他一生建立的心血。你實在很會演戲呀,叔叔,傅民當時是替你頂罪的吧,所以你才會為他求情。不隻是他,你還收買了不少嘍羅幫你作帳,瞞天過海吸取公款,這些把戲我早已看透了。\"
沒有什麼人是忠貞不二的,他很久以前就清楚這個道理,他其實從未真正信任依賴過卜明達。這老家夥可以戴上慈祥忠厚的麵具,他也可以付出虛假的溫情;他利用他鞏固在公司的聲威地位,他也同樣利用他的能力幫助自己。現在,整個集團的權力運作都在他手中了,而卜明達也終於露出把柄,須句懷便選擇最高明的方式將他從公司除名。
“你甚至以為獻上自己的女兒,就能牽製我,即使最後露了相、撕破臉,也還有籌碼。”
卜明達搖搖晃晃,站不穩了。
\"是真的嗎,爸爸?”卜鈺蕾問得小心翼翼,深恐答案是自己最不想聽的。\"不會的,我不相信你會這樣!\"
須句懷冷冷地笑了。\"很可惜,我少了一點點你以為的天真。\"
瞬間,卜明達仿佛老了十歲,麵色蠟黃,溫厚的容顏不見了,貪私的野心亦被擊潰,隻剩下狼狽的皺紋。他看著女兒,聲音沙啞,\"一輩子為人奴才,我怎麼甘心呢?”
卜鈺蕾要崩潰了,父親居然真的——
\"你好厲害,我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你卻摸得一清二楚,為什麼?\"他問須句懷。他藏了許多年,連妻兒都不知曉。
\"因為我從來不曾對你放心。而那些與你接頭的人,不少都是我的安排。\"
至此,朝顏完全明白了,為何須句懷說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因為他要清算!
她更訝異的是,自己待在他的身邊這麼久,竟絲毫不知。他把一切一切藏在心裏,暗暗反撲。
\"反間計,好厲害呀……你比你爺爺還行,青出於藍,是我低估了……\"卜明達麵容扭曲地笑看,腳步踉蹌。他戲演得好,唬過了須句智柏;須句懷更行,一個轉眼便扳倒了他。而最悲哀的,莫過於卜鈺蕾了。
她不安地走向須句懷,近乎絕望地問:\"你對我從不是認真的,隻是利用我?”
他的表情沒有變化,不見對她的一點憐惜,這才是他對她真正的感覺。
\"對你們來說,我的意義不也僅於此?\"
\"不是!懷……\"她乞憐地喚著,\"我是真心的,你明知道。\"
\"你隻是你父親的棋子。\"
\"我什麼都不曉得!\"
\"是呀。所以我過不會委屈你的,鈺蕾,我說話算話,你的經理位置還是保得住,不必擔心。\"
這是什麼?一點施舍?她怎麼可能還待得下去!
\"你……根本沒愛過我,隻是騙我而已,你好殘忍。\"卜鈺蕾不能接受事實,須句懷居然跟她演了八年的戲!
\"恨我之前,先看看你那偽君子父親吧,他也騙了你。\"是的,卜明達雖然表麵裝作不敢高攀,但最初鼓勵女兒和須句懷親近的正是他自己。
卜鈺蕾好不堪,哀痛地流淚,突然,她麵向朝顏,眼中有些怨恨。\"你早就知道了?”
\"我……\"
朝顏才開口,須句懷已擋在她麵前。\"你不必問她,這跟她扯不上關係。\"
\"怎麼沒有,你培育她就是為了接替我!\"難怪她會被外放,還愚蠢地替人作嫁,像個傻瓜。她不顧須句懷的阻擋,逼著朝顏,再也沒有親切可人的笑臉。\"你不可能不知情,你一定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故意看我的笑話嗎?枉費我把你當自己的妹妹一般!\"
對父親的失望、須句懷的殘酷,她一古腦全轉到朝顏身上。\"天,我早該相信自己的直覺,你一直都是我的威脅。\"她她那張清純無暇的麵孔,是她搶走了她的一切。
\"蕾姊——\"
\"你不要臉!\"
對於她的指控,朝顏不想辯駁,也無話可說。因為須句懷的決定就是她的選擇,此時此刻任何辯解都隻是虛矯。
\"夠了沒?我沒多餘的時間耗在這,你們還是及早退席得好。\"須句懷冷冽的聲音更勝冰刃。
對這家人他已用盡最後的耐心,再也不想看上一眼。卜鈺蕾沉痛地望著他。
咚!
\"明達!\"卜夫人驚叫。
\"爸爸!”卜鈺蕾回頭,慌張地扶住父親。
卜明達捂著胸口,臉色漲紅,艱困地喘氣。\"藥……我的藥。”
須句懷看他痛苦的樣子,麵無表情,冷血到了極點。\"叔叔,你的心髒不好,真的該休息了。\"
\"懷!\"卜鈺蕾崩潰地大喊。
\"我的藥……\"
朝顏找到藥瓶,迅速遞過去。\"監事。\"
\"你滾開!\"卜鈺蕾推開她。
須句懷拉起朝顏,對眼前的景況隻有冷眼。\"老而不死謂之賊。\"
她走進他的房間,他正站在窗前。
\"監事住院了。\"她反複思量,還是告訴他。
須句懷轉過來.對這消息沒有反應反而認真地盯著朝顏,深沉的神態有幾分詭魅。“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
今晚發生太多的事了,朝顏到現在還一團混亂,她不解地問:\"為什麼這麼問?”
\"你一直站在門邊,像是怕我。”
她搖頭,\"我隻是沒想到事情會這樣變化,一切都太突然了。\"
\"我不告訴你,是不讓他們對你有戒心。\"
她有點意外他會對她解釋,他也在乎她的感覺吧。
\"你看起來仍在驚疑之中。\"他說。
\"我……本來已經死心了。”她輕聲坦白。
他喜歡她這句話,伸出了手。\"過來。\"
她依言靠近,在半步之前被拉入他懷裏。
\"其實我的確可怕,你今天也看到了。\"
“我不怕。”她眸光如水,浸受他的一切。他的性情她是清楚的,如果恐懼,不會還乖乖留在這裏。而須句懷真的可怕嗎?其實可怕的應是那些戴著麵具暗暗算計的人心!今晚朝顏已見識到最確實的例證,雖然下場令她同情。
他微笑,揉撫她滑細的頸肩。\"你是不應該怕,因為所有的人我隻相信你,你是我萬中選一,唯一的。\"
他從來不曾這樣溫柔、親昵,將臉頰貼住她的,汲取她身上清新的香氣,薄熱的嘴唇吻著她的顴骨、下頜,到嫩紅的唇瓣。動作如此輕緩,帶著深濃的愛惜。“我喜歡你穿上我選的禮服,你是我的,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
朝顏眼迷離地看他,所有情思,盡展眼底。不知何時,她的白色禮服垂落,她還來不及因突然的涼意與羞怯顫抖,身子已被擁上柔軟的床。須句懷的眼睛竄著異樣的火。這對朝顏來說是陌生的。是的,因為他還不曾真正占有過她。
而她的心,就和身體一樣沒有防禦。他滿足她全心承迎的姿態。她靈美的氣息教他著迷,摟抱她入懷,總使他染上那一份安謐、自在。
\"你呢?”
朝顏張開眼,須句懷的臉龐就在身前,他的臉也是紅的,但她知道不是害羞。
\"……我愛你。\"
他撥開了她額上的發,他們之間不再有一絲空隙。\"吻我。\"
屋外吹過一陣暖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