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公主,公主在哪裏,我怎麼沒看見?”小函故意仰起頭,誇張地四下張望。而她身邊的青鳥也是同樣仰頭四顧,一人一鳥竟是相映成趣。

這回昌寓不再和她浪費口舌,徑直往昆侖國為首的三輛馬車走去。

西昆侖公主在這個時候出訪神農國,對於軒轅國來說實在是不可忽視的大事。身為軒轅帝最為忠誠的大臣之一,昌寓必須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喂喂,這位大人,我們來打個賭吧。”小函追上幾步攔在昌寓身前,笑嘻嘻地道,“如果你覺得公主真的來了,就猜一猜她坐在哪輛車上,如果猜錯了,就讓我們先入城如何?”

“好。”昌寓看著麵前小姑娘狡黠的模樣,忽然笑了,“不過我要是猜對了,你可不能反悔哦。”

“呀,你是神人!”小函忽然反應過來,跳著腳叫道,“不幹不幹,和神人打賭什麼的最沒意思了!你們那邊有凡人嗎,讓他來猜!”

“我是凡人,我來猜!”方岩在一旁早等得氣悶,當即大吼了一聲。

“不用勞煩將軍,老夫想請紹原公子來猜一下。”昌寓連忙堵住方岩呼之欲出的答案,目光投向了一直站在隊伍旁沉默觀望的紹原。

“你也是凡人?”小函疑惑地打量著紹原,“你們不會是想耍賴吧?”

“在下不敢欺瞞。”紹原朝小函拱了拱手,又征詢般地看了看昌寓。昌寓之所以製止了方岩而讓他來猜,必定是希望他的答案與方岩不同。

“公子放膽猜便是,是對是錯都不要緊。”昌寓寬和地笑了笑,看樣子確實並不把勝負放在心上。

紹原點點頭,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停在路上的赤金、白金和玄金馬車,淡淡笑道:“西方原是白帝疆域,哪怕昆侖國取代了金天國,尚白的風俗卻一直留存,因此我猜皇太公主一定乘坐的是最尊貴的白金馬車。”

“說得倒是頭頭是道。”小函斜睨了一眼紹原,狡黠地笑了笑,走到白金馬車前一把掀開了白色的車簾。

一個少女從馬車裏緩緩走了出來。

她大概有十八九歲的年紀,容貌說不上很美,然而寬闊的前額和幽深的眼睛卻透出十分的端方穩重,讓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昌寓和紹原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垂下眼睛不敢直視,甚至連她穿了什麼衣服戴了什麼頭飾都沒注意。

“軒轅國內宰大夫昌寓,見過昆侖皇太公主。”昌寓雖然出乎意料,卻也知道昆侖國向來都是女主執政,“皇太公主”的稱呼則意味著儲君之位,無論出於國家禮節還是個人尊重,他都要向皇太公主行禮。

而那個少女,眼見年長位高的軒轅官員給自己行禮,也隻是儀態大方地微笑點頭,坦然受之,沒有任何驚慌失措的閃避和小兒女的嬌羞。就連那隻老態龍鍾羽毛斑駁的青鳥,都親熱地湊到了少女身邊。

難道自己先前的判斷都錯了?紹原偷偷瞟了一眼小函,見她挺著勻稱的小身子,清秀的側臉繃得一本正經。不過紹原卻感覺,她隨時會繃不住大笑起來。

“既然我們猜出了公主的車駕,就讓我們先進城了!”方岩按捺不住地開始招呼手下,“去向守城人呈送文牒,準備列隊進城!”

“且慢!”小函脆生生地打斷了方岩的話,“你怎麼知道她是誰?”

“這還用說嗎,她是……”

方岩還未說完,馬車裏出來的女子忽然斂衽屈膝,向眾人深深施了一禮,輕緩卻清晰地道:“奴婢秋奴,見過各位大人。”

“你?”這回連昌寓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眼前這個氣度華貴神態雍容的少女,竟然隻是個婢女?

“這下你們輸了吧?”小函咯咯地笑了起來,“叫你們的人閃開些,我們要進城啦。”

“那個……小姑娘,是公主。”走在淇山城外的護城河邊,泊鈞忽然開口說。

“高手!”紹原猛地瞪大了眼睛,“沒想到你一直坐在馬車裏,居然也看出來了?”

泊鈞默默轉開頭,大有“我沉悶並不代表我愚蠢”的意味:“其實,你早知道,昌寓、方岩……也知道,對嗎?”

“對,一開始我們就猜出那個小函是西昆侖公主的。”紹原失笑,“否則這麼囂張的小宮女,早就把主子氣死了。”

“那為什麼……”

“為什麼還要裝成傻子,陪著她玩遊戲對吧?”紹原知道泊鈞心思單純,接下他的話頭,“一來她是昆侖國公主,她想隱藏身份我們自然不好戳穿她,二來我猜昌寓大人也想借此機會多了解一下鄰國未來女皇的脾性,至於三來……”他故意賣了個關子,“你猜她為什麼死皮賴臉也要搶著先進城?”

泊鈞搖了搖頭。在他看來,先進城後進城也沒有什麼本質區別,那昆侖公主的行為委實無法理解。

“因為難得有兩個大國的使團同時來訪,先進城意味著可以先占據驛館的好房間,也可以先把洗澡盆洗澡水統統霸占。”紹原歎了一口氣,“所以你現在明白,為什麼我要帶你出城去河裏洗澡了吧?昆侖國使團女人多,就讓一讓吧。”

“你真……”泊鈞停頓片刻,終於找到一個自認為準確的形容詞,“虛偽。”

“喂喂,這可不是好詞啊。”紹原恨不得踹這個沒文化的家夥一腳,真是白長了一張有氣質的臉,“這是禮貌懂不懂?如果我當麵說出來‘好吧,知道你們長途跋涉都髒了,就讓你們先洗澡’,看那個丫頭還不惱羞成怒,撲上來和我拚命?”

“原來虛偽就是……禮貌,明白了。”泊鈞誠懇地點了點頭,氣得紹原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脫衣服,下河!”

雖然在成年人麵前總是試圖維持老成穩重,但在同齡而閉塞的泊鈞麵前,紹原還是常常露出十四歲少年慣有的另一麵。

“不!”泊鈞忽然冒出這個字。

“月黑風高,正好洗澡!”紹原不解地催促道,“快些洗完了我們好回去睡覺!”

“不行,那邊有……”泊鈞正要伸手指向紹原身後,忽然一下子回過胳膊,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光影咒!紹原愣了愣,頓時反應過來,慌忙撲上去使勁掰泊鈞的手指。自從渡淮河前那個施術者想要控製泊鈞自縊之後,整整一天都不再有動靜,以至於泊鈞和紹原此刻都放鬆了警惕,哪知道就在這萬籟俱寂的黑夜裏,那個人卻又突然發動了咒術。

雖然他無法判斷泊鈞身處的環境,可他卻能操縱泊鈞把自己生生扼死!

嘩啦一聲,紹原將泊鈞撲進了河水中。冰冷的河水刺激得泊鈞一個激靈,他咬緊牙關拚命想鬆開自己的雙手,可那十根手指卻像生了根一樣緊緊地掐住自己的咽喉,扼得他根本喘不過氣來,哪怕紹原拚盡全身力氣差點將他的手指掰斷,被咒術操控的雙手還是收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堅持住,喀喀!”紹原一邊咳去灌進喉嚨裏的河水,一邊衝著泊鈞大吼,希望能喚回他漸漸失去的神誌。

他們在河岸上掙紮著翻滾著,一會兒滾進河中,一會兒又掙紮著滾上岸來,然而被咒術控製的人爆發出了比平日大出一倍的力氣,無論紹原如何用力,都無法阻止泊鈞鐵鉗般的手指。

眼看泊鈞臉色紫漲,眼睛上翻,呼吸隨時都會斷絕,紹原情急之下深吸一口氣,咬牙狠狠一擰泊鈞的左手腕,隻聽一聲清脆的骨節響,已將他的左手擰脫了臼,手指上的力道頓時減輕了不少。

紹原還來不及為自己的對策欣喜,下一瞬間,泊鈞用右手猛地揮出一拳,正中紹原前胸,力道之大竟將他整個人打得一個踉蹌,撲通一聲掉進河中。而泊鈞消除了阻礙,右手又再度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紹原連嗆了好幾口水,咳得胸口都疼痛起來。

他勉力從齊腰深的河水中站起身子,一邊再度朝泊鈞撲去,一邊朝岸上大叫了一聲:“公主,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