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 ,我在2號花園的圍牆上,看到菜苔一直洗碗洗到深夜。菜苔的手皮被她自己洗得發白、發皺,最後破了。她把一雙手泡在水裏,看著紅色的血滲出來,一節節的指肉就像褪掉皮的膠白。她的眼淚流了下來,滴進不鏽鋼水池裏去。 接下來的日子安然無恙。於是,焦先生和芙蓉慢慢鬆懈了下來,覺得那天不過是場意外邂逅,成不了氣候,是自己做賊心虛,神經過敏了。
芙蓉決定不搬了 ,她認為完全沒有搬的必要 。如娥姐所說,住得好好的,又正值懷孕期,搬家對胎兒不利。焦先生給一個做地產的朋友打了電話,讓他們把送他的那 套南區的三居室放租算了。那是菜苔和芙蓉都不知道的房子。 原本怕被發現,讓芙蓉盡快搬過去,但既然對大人和嬰兒都一 靜不如一動,他就同意繼續維持現狀,等生下孩子再說。那套房子是送裝修的,處於黃金地段,月租過萬,他不想白白讓它空著。
他太有底氣了,也不怕被盯梢,又繼續推掉應酬,回家吃晚飯了,隻是飯後散步的次數減少了一半。一為警戒升級,二為芙蓉是孕婦,不能太折騰。年底到了,焦先生的手下都很開心,因為今年大家創收有 道。大家都在猜測年終獎的數字,辦公室和走廊碰到的每一張 臉,都充滿了難得一見的幸福感。而焦先生的幸福感還在芙蓉的肚子裏。好久沒這樣的感覺了,兒子在菜苔肚裏時,他都沒有這麼 期待過。因為芙蓉照過B超,是個女孩兒,他很喜歡。
這個年紀的男人,又已經有了一個長大成人的兒子,萬事俱備,突然上天賜一個千金寶貝給他,能不幸福嗎?再過幾個月,他的人生就更完美了,一子再加一女,後代 就是“好”。這天他在辦公室裏喝著老陳送的金駿眉,喝到皺起了眉。 他平日喝慣普洱的,但現在金駿眉被炒成天價,老陳就不送普洱了。不就是個紅茶嗎 ?別人去斯裏蘭卡旅遊帶回來的都比它好,怎麼就炒到幾萬元一斤了?正用舌尖和舌根反複品味著這個茶,秘書進來送文件,順便告訴他,他住的那個小區出命案了。是個孕婦。他哦了一聲,頭也不抬地在文件上簽字。 秘書取回文件又說:“聽說是個做援交的女大學生……” 他的眉毛抖了抖,問:“哪兒的?” 秘書說,好像是商學院的。他手裏的杯就晃了。 金駿眉灑到手裏,一點不覺燙。秘書出去後,他馬上打了一個電話。 還沒說完,腿已發軟。果然是芙蓉。
她是從家門口旁邊的走火梯摔下樓的,死於大出血。那個樓梯有兩扇很沉的消防門,它們平日虛掩著,令樓道顯得非常 黑暗,上麵有聲控的燈,但接觸不靈,不靠近牆邊的開關,燈 不會亮。可是她為什麼放著電梯不坐,要沿著陰暗的消防樓梯往下走呢?而且,她穿著家居衣服和拖鞋,不是要外出的樣子。
刑偵隊長說,那天電梯沒有壞,翻查過電梯攝像頭錄像,那天沒什麼可疑的人上過那個樓層,所以不排除這是一個意外。因為那層樓幾乎所有人都上班了,死者家裏的保姆出去買菜了,她有可能是到樓梯拐角的垃圾桶扔垃圾,腳下一滑,滾下去的。他雙眼緊緊閉上,腦裏出現她腳穿的那雙毛絨拖鞋,那還是他在HK給她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