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一半板栗,一半花生 (2)(1 / 3)

多久沒吃上這樣的柴火飯了,透過煙火,板栗看到花生把著鍋鏟炒菜的那份專注。這樣的男人應該是能過日子的。花生喊:“加點火!” 驚濤駭浪間,不忘瞥她一眼,湊巧視線交接上,雖然一把年紀不再電光霹靂,也有鎢絲短路時的刹那火花。

店主夫妻四五十歲光景,帶著女兒和女婿,還有一個三四歲的小孫女。老板的兒子十幾年前夭折了,女婿是上門的,長得又帥又勤快,彌補了兒子的痛失。他們的晚飯很省,沒肉, 隻有一盤炒土豆。相比之下,他們的菜顯得太多了,花生便擅自做主,端了一盆有肉的送給他們。

吃飽後,圍著火塘烤了一下火,跟房東閑聊了幾句,大家分頭去睡。沒占上木榻子的,就在地板中間鋪上床墊,打開睡袋鑽進去。

板栗的木榻子是個拐角位,一邊貼牆,她可以拿腳對花生 的方向,也可以拿頭朝向他那邊;拿腳的話沒關係的,花生也 可拿腳對應。兩人小聲商量了一下,板栗最後還是拿頭,花生 就隻有出頭了,他的另一端隔壁,也就隻好拿腳對他的腳了。雪山下,冬夜的村莊寧靜極了,緊閉的門窗把風聲和流鳴也隔絕了。

黑暗中,頭頂頭,盡管中間還隔著兩個木扶手,但花生還 是怕自己的鼾聲驚擾到板栗。那晚他沒有睡好。而板栗早上也 發現,店主家養的那隻小花貓在她的羽絨睡袋上撒了泡尿。我很抱歉。 可我憑什麼要抱歉呢? 那是因為撒尿的小花貓是隻母的,那麼多人,它不撒到別處,偏要盯上板栗,那是因為她身上的毛衣帶著我的氣味。

不好意思,板栗出發前收拾行李時,我串過她家的門,在那件還擺在外麵的毛衣上窩了一會兒,那會兒她一個人在客廳 裏寂寞地吃著炒冷飯。就這樣板栗帶著我的貓味上路了。不是我自戀啦,其實也活該板栗倒黴,遇上一隻正在發情的小母貓,這方圓幾裏的,找隻公貓多難呀,不找板栗撒它找誰發泄呀?

雖然我這輩子根本沒去川西,也根本沒離開過小區,但有一段隔空豔遇呢,隻是便宜了別人,自己卻鞭長莫及。我也太可憐了,我成全了板栗和花生,他們卻一點兒不知道,還不領情呢。

第二天,聽板栗說頭發有貓尿的味兒,孫花生就拿了一個長長的藏銀水勺跑到門口幫她洗頭。冰冷的水一縷縷流到她那把舍不得剪的長發上 ,她側著頭,腦袋瓜很冷,心卻是熱的。旁邊的驢友說,太像那個百年洗發水的電視廣告了。

那一刻 ,在高原上 ,在曠野裏,兩人就有了天長地久的感覺。

驢們那天要爬的那座雪山,孫花生是爬不動了,如果板栗果真如她虛擬的年齡那般,她倒是可以去的。的確,她的體力 是可以的,她經常一個人去攝影,去邂逅一些當地的男孩,心動時偶爾也會有一夜情。她年輕時美麗的曲線讓她身上仍殘留著動人的地方。對有魅力的男孩或男人,她依然止不住心動。所以她完全是可以徒步上山的,但她說她也爬不動了。

等大家走了以後,兩人讓店主從村子找來兩匹馬,由馬夫牽著,沿著水邊向林場深處走去。在去往月亮灣的路上,兩邊風景淒美,腐木和水草寂靜地沉在淺顯的湖邊,周遭是潮濕的沉靜,沉靜得幾乎可以聽見陽光把山尖昨夜的霜雪慢慢烤掉的聲音,霧氣隨著光線的迫近 無聲地退隱。每走一段,每過一個時辰,眼前的山都是不一樣的,雲裏霧裏,冰雪細微地變化和流動……

3500米海拔的月亮灣,水生物令河灘呈現著斑駁陸離的顏色,十月的秋霜裏層林盡染,紅、黃、綠漸變,枯榮和青蔥一 起交織,鬆尖的露珠,奇異的植物和野果,如花一樣綻放的菌 菇,潮濕的落葉,斷樹上如茸的青苔,讓兩人話都不必說,舉起相機默默捕捉。

在去往4200米海拔的蓮花湖路上,在城市裏來去如風的 孫花生開始出現高原反應,頭疼得快要崩潰,板栗就默默把他身上的包搶過來,自己背上。又讓馬夫取來山澗流水,開爐生火,為他燒開了一壺雪融水,以清風流泉泡出一杯無以倫比的優質咖啡。

孫花生喝下這杯咖啡後 ,就吸了毒似的 ,對板栗動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