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男人內心很寂寞很寂寞的時候,光有小姐是不夠的。小姐多美,多嫩口,也有厭倦的一天。
萬一某天男人中了風,就算夜店就開在樓下,多溫心的小姐對你也完全沒有功用。花生急需的,是一個名符其實的妻子,可以執子之手,走到太平間的門口。到了有溫泉的那個地方,溪流自上而下,在巨石與碎石間 歌之蹈之。往上堅持走五六百米,就是最美的蓮花湖了,可是 這段路對高原反應和缺氧的人來說,是千難萬險的路。路太陡,馬走不了,要下來徒步。
板栗背著包,牽著花生的手,踉踉蹌蹌地在石頭和樹木間 跳躍,嘴巴一邊喘氣一邊鼓勵,終於把他拉到山頂。
往下一看,風景比瑞士琉森湖還美!樹葉大片的黃,大片的紅,有的與綠摻雜其間,像水彩塗鴉的童話。因冰冷凝結的湖,千萬年的雪山就孤傲在水的盡頭。兩隻半路吃過他們香腸 的狗一路相伴,此刻靜臥旁邊,陪他們對著這個人跡罕至的天湖發呆……
下來時,兩隻黑狗在前麵歡快開路。已是傍晚,他餓得撐不住,先下轍到溫泉邊開爐做午餐。兩人一邊在溫泉泡腳一 邊吃著香腸、豆豇鯪魚和掛麵,楓葉當菜,溪流當湯,清風和 流泉當音樂,花生心花怒放,他難以自製地把手放到板栗的肩上,很君子地輕拍了兩下,然後歎息:“唉,你說呢,這樣的人生夫複何求?”板栗不說話。她把腦袋輕倚過去,對他的氣味毫不抗拒。 孫花生這就明白了。 趁著暮色,他像個年輕人一樣擁吻了她。下到山,天已入黑,板栗還執著地用登山杖戳著沿途不可降解的垃圾,無論多髒,都往自己包裏放。
女兒出國後這兩年,為了打發一個人的孤寂,她頻繁參加戶外活動,深受驢友影響,變成一個自覺的環保者了。聽到花 生讚她,她笑著說,自己在家洗碗拒用洗潔精,隻用喝過的茶葉去油,花生聽後更是大聲叫好。
孫花生一直認為自己還能走,還未到極限,但回到藏家客棧,在火塘邊坐了一會兒,人才開始發燒,上山和下山的速度 都太快了,一會兒缺氧一會兒醉氧的,大腦和心肺簡直是在坐 過山車。他開始瘋狂找藥,他有點胡言亂語了,臉像喝了一斤 高度白酒,紅得可怕,人不得不躺下。
板栗也有點發燒 ,但還能照顧花生吃下一小瓶藿香正氣丸,又衝了紅糖水讓他喝下。
到了半夜,花生的高燒終於退去,可人還是不能入睡,腦裏就想著白天板栗的樣子。她的小臉,她的眼睛,她的腰身眉眼和皺紋,還有坐在石頭上時,透過毛衣擠出的一點贅肉小圈,還有她言行舉止的精明,這些,那些,都透露出歲月的潮水已經浸過了她的全身,她的眉額,退潮後留下永不磨滅,是無法佯裝的痕跡。這些在他眼裏是明明白白,但越看越舒服,重要的,是自己在她麵前也是自在的,放鬆的。也許這就是愛了。澳門賭王家變前,差點在醫院納了五房,後被四房合力打退。準五房是幹啥的?就是幫他灌腸的女護理啊,到這份上,賭王已無所欲,誰給他灌腸灌得最舒服,誰就是他的至愛啊!
同樣,誰能像攔截堰塞湖那樣,攔截一個女人不老去?所幸她依然有萌人的地方。也許她身上有某些品質跟他的生活中 的某些需要是不經意的摻雜,怎麼說,總算是份橫空出世的老來情呀。幸福的概念有時就這麼簡單。
喵星人我去過板栗的臥室和洗手間。沒有任何地方比這兩個地方更能清楚洞悉一個女人的全部秘密。
以前她最煎熬不過的事,是指甲溝裏長了倒刺,找不到人給她剪掉,現在有孫花生了。而現在最令她懊惱的是撥白頭發時撥錯了一根黑頭發!這個時候她會自己用力地罵自己“癡 線!”然後強迫症發作,誓要把黑叢中一線白揪出——可結果 呢,是同時把一白一黑兩根一並拿掉!當她把那兩根長發用鉗 子懸在鏡前,戰利品似的玩賞時,孫花生會從床上赤裸著走過來,裝作吃驚地哄她:“咦,真好,買一送一喔……”
香港男人在哄女人方麵,隻要他願意,沒有說不出口的甜言。連板栗最挑剔的女友阿葵都認為,在服侍女友或老婆這方麵,上海男人的體貼度還真比不上港男。其實板栗雖然開放,也會裝,卻並不是太精明的人,她的悟性也不太高,她曾經把獨立洋房那邊一戶養著鬆獅的看門人誤以為是富翁,曾一度頻頻示好;當真正的男主人從國外回家,在花園裏拔草減壓時,她又以為人家是個園丁。阿葵笑她說,如果不是看走了眼,以她的悶騷和乖巧,說不定就真的與這個同一小區的鄰裏強強並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