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隊長睨了她一眼,鄉音無改地說:“貓發情,半夜叫 得凶,業主投訴,有啥子辦法!你不過是租客,管得著嗎?”
“租客又怎樣,管理費不用交呀?我就知道你們會使壞,你趕走它們不行呀,非得要往死裏弄嗎?它們老的老,小的小的,你們就下得了手!你們不得好死!我要到“新聞現場”投 訴你們!”
她走回家,抖著手開了門,到洗手間毫不猶豫地拿了自己的浴巾下去,流著淚,把還微溫著的貓一隻一隻輕輕地捧到一起,包好平放在草地上,然後按手機,打電話到電視台“新聞 現場”。那是海城最火最有草根精神的電視頻道。
報料時,她嘴唇哆嗦,淚水打轉。令她釋放下來的,是他們終於答應過來拍。
晚上,香草沒去上班,她專門請假要留在家看新聞現場。老板說,你生病也得回來,否則我隻能找人代替你……她二話不說掛了電話。端莊大方的女主播李好終於出現了:“秋風起,又是吃蠔的好季節……四年前的魚場蠔場,已變成了填海區,而原來的蠔場已搬到跨海大橋的西邊,大橋下,新建的住宅已經迅速伸到橋頭邊……隨著海城和香港西部通道工程的順利完工,填海區將成為珠三角東部大型物流倉儲基地……
終於輪到這一條:“本台剛收到觀眾報料,在藍山區紫荊花園,一直生活著一群流浪貓,它們受到小區內的好心住戶易小姐照顧和喂養,可是今天下午,易小姐發現它們被人投放老鼠藥毒死了,為此易小姐非常傷心,她認為管理處不應對一群 無家可歸的小動物下此毒手,而管理處稱,他們也有苦衷,半年來多名業主投訴流浪貓深夜叫春,影響休息,多次驅趕無效,才做出這樣的處理……”媒體做到這樣,算給力了,她歎了口氣,正要關掉出去,被接下來的一則消息定住了:“此外,該小區的另一名業主正好也在現場,他向記者求助,稱他的妻子留下出生才3個月的孩子,早上隻身外出至今未回,其妻身上沒帶手機和任何證件,該女士身穿黑衣黑褲,頭紮馬尾,微卷,身高約一米六,知其下落者,請打137……與茅先生聯係……”
尚未從悲傷中解脫的香草,本能在自己手機裏,記下另一個人的悲傷。
既然是同一個小區,事情又在同一天發生和曝光,她覺得冥冥之中天注定他們同病相憐。我去過茅根的家。他在多層躍式那一邊,比起高層公寓,這邊房子的間隔偏大,都是家庭購買,幾乎沒有租戶。此刻,透過陽台看進去,我看到裝修雅致的客廳一旁放著童車,組合櫃上子上有一隻裝了一半的奶瓶,沙發上淩亂地堆 著嬰兒衣服和紙尿布。
電視播出後,茅根不停地接電話,但都是無用信息。點了根煙,焦慮地在室內走來走去。小保姆阿桃抱著啼哭的嬰兒在 旁邊走來走去,這時手機又響。是香草。她說:“我是你同一小區的鄰居,就是投訴管理 處毒死貓的人,聽說你太太失蹤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屋裏,寶寶仍在聲嘶力竭地哭。阿桃手足無措,她隻是個19歲的農村女孩,一點帶孩子的經驗也沒有。茅根看著心煩,他說:“ 我太太梅子不是第一次這樣的了 ,好吧 ,我們再出去找一下吧。”他飯也不想吃了,扔下未吸完的半根香煙就出來了。我目送他到了電梯口,才回身溜回他家,進了廚房。
女主人失蹤,男主人找她去了,屋裏隻剩下啥也不懂的小保姆和3個月的小寶寶,這回我可以趁亂找點好吃的。
茅根把越野車開到小區門口,他一眼就認出了站在路邊的香草,她比電視看上去更秀氣一些。係上安全帶,兩人在城市穿越,又漫無目的地朝海邊駛去。“其實附近所有的地方我都跑遍了,現在再找找看,希望有奇跡吧。”茅根有氣無力的。“你老婆是離家出走的嗎?你打她罵她了?”“沒有,我什麼也沒幹,下班回來,保姆說她不見了,早上出去到現在。梅子產前就有憂鬱症,坐月子時就吃過大量安眠藥,半夜被送到醫院洗腸……她答應過我不會再亂來的,以為有了孩子她會變,可最終還是攔不住她……”香草說,她會不會住到親戚朋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