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性情是與生俱來的東西,一個人的悲觀與樂觀,從精子與卵子結合的那一刻,就已凝成。
所以香草相信,自己認得出梅子。這些日子以來,滿耳是梅子的故事,她的身世,她的背景,她的習慣,都刻意或無意地從茅根和阿桃嘴裏講出,一些細節和瑣事,通過他們每分每秒的念叨,漸漸堆積,幻化成一個鮮活形象,不經意放進了香草的腦袋。
包括屋裏的空氣,被子和枕頭,仍殘留著梅子的氣味。梅子梳妝台上隨手放著的項鏈和手表,梅子丟了瓶蓋的玫瑰水,忘了擰緊的潤膚乳,擠得癟癟的去皺眼霜。所有女人最好的東 西,梅子一樣不缺。這正是香草一路的困惑,梅子什麼都不 缺,她為什麼還活得不開心?人不能不知足啊。
阿桃走了以後,小寶寶睡著的時候,家裏再沒有別人,香草好奇地打開過梅子的衣櫥,看裏麵的衣服。衣服都是牌子貨,但款式卻是平淡無奇,要細看和會看,才知質地好、手工精細。
一個未知生死的女人,她的所有氣味和品味,都在臥室裏氤氳。所以香草沒有理由認不出長時間盤據腦海的那個幻象。當這個幻象一旦很具體地出現在眼前時,她又會怎樣? 茅根是在無助的狀態下,把世界敞開讓她進入,讓她可以直抵他心靈最脆弱的末梢,原本很陌生的人,因為毫無保留地 坦露靈魂的一切,包括最隱蔽的空間,也是那樣毫不設防地告 訴這個突然來到身邊,為他料理一切的女孩,此刻她是他的滄 茫大海的一根稻草,於是,短短數天,他們就變得有點像親人的感覺。
可是這種親近,等一會兒,著兩人一直努力的目標明晰,將會馬上瓦解。
茅根曾說,找到梅子後,她將是他們夫妻一生的好友。她相信,但她又害怕這樣的結果。也許她更願意被他依靠,更願 意永遠付出母愛。她喜歡憐憫者,還有憐憫著別人的自己。到了,司機問她要一百多元。這麼貴,收買人命呀。司機 聽到了,氣憤地說:“小姐,我沒白繞你半裏的路,你嫌貴以 後坐公交車去!”
“你去死吧 !” 香草用力地摔上車門 。她一煩躁人就潑辣。香草脫了鞋,在沙灘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問一個擺賣泳衣的小攤。攤主把管理處指給她,然後,一個保安把帶她到 淋浴處的一間小房子,把外麵的明鎖打開,讓香草自己進去。
據說女人脫光了衣服在沙灘上裸奔,把遊客都嚇跑了,他們已經報了警,把人關著,等著送救助站。“還真怕她跳到海 裏淹死了,這一帶浴場的生意就不用做了。”保安說。
海邊房間的光線不暗,她一眼就看到那個披著浴巾、蓬頭垢臉的女人。女人靠牆低頭坐在潮濕的鋪了水泥的地上。香草見跟她說話她沒反應,便大著膽子走過去,伸出手,一下撩開女人額前的頭發。女人突然抬頭,衝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把她嚇了一跳。 不是梅子,肯定不是。 失望的同時,香草本能地鬆了口氣。 與此同時 , 女人突然以一種特別快的速度 ,卜地把她撲倒,浴巾滑落,全身赤膊地騎到香草身上,死死掐住她的脖子,木瓜一樣的乳房在她眼前劇烈晃動。
香草嚇得尖叫,保安等人進來,死命掰開女人的手,把她製服。
香草坐起來,木然地摸著脖子直喘大氣,她受的驚嚇似乎沒別人看來的大。
警車來了,香草求警察也讓她一起上車,跟到市區救助站去。一為搭順風車,二是聽浴場的人說,那些地方也許能找到失蹤的人。
警察是個年輕男人,厚嘴唇上方長著一顆大痣。他問香草是不是丟了姐姐,香草似是而非地笑了笑。
有個女小販找來一套別人用後扔在更衣室的泳裝,因警察和司機都是男的,便和香草一起合力按著哄著幫瘋女人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