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往事越來越遙遠(2)(2 / 2)

二〇一一年的初夏是我瘋狂寫作的時段,我找到了寫作方向就如同向金喜找到了去延安之路。許多時候我在初夏的風裏發呆,我想象在這些革命路上的年輕人的糾結與徘徊,這些年輕人心底裏最真實的想法,這些年輕人堅守的信仰與永遠高揚的信念……我一直以為那是一個戰亂頻頻卻美麗的年代,所有的青春都激情四射,一個巨大的聲音在人們心底裏呼喊與回蕩:到延安去!

我設計的主人公是一名大廚。他忍辱負重完成了別人不能完成的使命,成為一名無人知道或者證明的無名英雄。其實他從來不曾想到過名利,他親眼看著家庭的變故,從父親被流彈擊中開始。而汪偽特工、共產黨員、軍統人員以及投奔延安的革命者,都在向家各個不知名的暗處相互猜測相互呈現。

主人公向金喜越來越成熟了,他的青春也在漸漸走向尾聲。

世界上所有的青春都似曾相識,我也有過曾經的青春。《向延安》是我一次偶然的回望,我相信寫作的過程,就是我用我的個體經曆了那個年代,那麼惆悵又那麼堅定,那麼慘烈又那麼美麗……

誰在暗夜裏喊痛——《醫院》創作談

在我生活過的一座小鎮上,有一座老舊的醫院,就在小鎮公路的三岔路口。它是我的小說《醫院》所描述的那座醫院的原型。在這座醫院裏,我的父親曾經骨折住院,少年的我前去陪床。我的母親子宮肌瘤手術住院時,剛下著那年的第一場雪。我從供職的縣化肥廠匆匆趕到鎮醫院,看到她被醫生從手術室裏推出來。我叫她媽,她應了一聲,給我一個淡得像水紋一樣的笑容。

我的當時隻有十多歲的表哥,因為風濕性心髒病,而在這座醫院裏慢慢死去。

但是他在生前,並不知道這種病的可怕,一直懵懂地笑到了最後,在匆忙中離開塵世。有一個清晨,我的母親在這座醫院後院的一隻水缸邊,撿到過一個男嬰。後來這個男嬰被人抱走,現在他必定是一個大小夥子。醫院真的是奇怪的地方,許多人從這兒出發,最後又跑回了這兒,中間是一個馬拉鬆的過程。它能讓許多人自發地湧來。在病床上,他們都很卑微,像是微微揮動著觸須的螞蟻。

我當兵的時候,曾經住過部隊的醫院。那時候我覺得,醫院真是個安靜的地方,甚至,它與社會有著一種隔閡。一位朋友,曾經對醫院深感迷戀,到了出院的時候竟然不情願出院,希望更多一些這樣的安靜。在醫院裏,我見證了妻子分娩,她的痛苦與歡樂,都被我刻在了記憶中。當然我也在醫院見到了、安靜地來到這個世界的女兒。在杭州的一所醫院裏,我因為一個小手術住院,見到了住院住到走廊上的病人。人滿為患讓醫院成為一個特殊人群的集結地。那些穿白大褂的醫生,因為長時間在日光燈下工作,大多臉色慘白,穿戴幹淨。醫院讓我感慨良多,突然覺得,於一個生命個體而言,醫院是病人疼痛的倉庫。

在一個普通的夜晚,我想到了唐小丫,她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可以是我的鄰居,或者姐姐。醫院的尖頂、灰黃的牆麵、行走著的醫生、安靜飄落的泡桐花,這些最初的意象在我的腦海裏集合並且出發。但是相對而言,女人比男人更加容易疼痛,與醫院的距離更近,不僅僅在肉體上,還在生活中,精神上。我一直以為,我們聽不到她們喊痛的聲音,就像看不到花從花苞到開放的過程,那種脫胎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