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風華是如何尋到我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進了這結界的。

隻知道見到他時,我已經喝下了那杯濁氣。

“本君告訴過你,這夢境中的一切都是濁氣所化。”帝君一劍將身著喜服的人斬成兩半。

我癱倒在他的懷裏,伸手摸了摸快被他擰成川字的兩道劍眉,那廝竟沒有閃躲。

“我知道,”我努力地扯出一絲笑來,對他道:“我知道那酒觥裏麵裝著的是什麼。”

“你不是還要親手把雲華簪交給本君的麼?喝了那東西,莫不是要再騙我一次?”他將我的手輕輕拂下,聲音裏似乎藏著些許悲涼的意味。

我猜我這次大抵是真的要死了。

從前白術和荼荼置氣,總愛找我發牢騷。他說姑娘家家的真是麻煩,時而晴時而陰,發起脾氣要死要活,翻起臉來比七十二般變幻還要厲害。我當時嗤笑他不懂女兒心,現在想來好像卻是這麼個道理。

方才在宮苑裏尋路的時候,我千方百計地想著該如何保住性命走出夢魘,如何活下去——繼續還清華九浮的債。

然而此時此刻,我又覺著就這麼了結了性命倒也算得上是個不錯的收梢——至少在臨死前我成了他的妻子,即便這隻是個夢。

我想,我欠華九浮的一條命,這一世大抵是還不清了。

“風華帝君,取,取雲……取雲華簪的法子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枕著帝君的手臂,覺著身體正漸漸地被那團濁氣所啃食,氣力也一點一點地被抽幹,“這個夢境……在我死後應當會自然消散,帝君……等帝君出去以後,請看在我替帝君保管簪子的情分上,勞煩將我同華九浮的殼子一道埋了,我這輩子欠了他許多,想來是還不清了……”

欠著他的就等下輩子再還……嗬,我忘記了,很快我就會被這夢魘吸食而盡。魂魄都沒了如何還能投胎轉世,罷了,罷了,欠就欠著吧,我總歸是要欠著他的……

不多時,我的視線開始逐漸模糊起來,眼皮子也越發變得沉重。合上眼前,似乎感覺到風華將我緊緊地嵌在自己的懷裏,附耳說了句什麼。可我實在太困了,隻隱約聽到“任性”、“不會死”幾個字,接著一切陷入了長久的黑暗與寂靜。

朝霞宮內殿裏,風華睜開雙眼,發覺自己躺在一張窄榻上。

他側過頭,見緊挨著自己的另一張榻上,睡著一位身著仙婢服製的女子。女子雙目緊閉,神色安詳地躺在榻上,呼吸均勻,像是陷入了熟睡一般。

風華從榻上起身,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又伸出手去想摸一摸熟睡女子的眉,猶疑了許久,方要觸到之時,殿門外有聲音響起。

“風華帝君可醒了?”

帝君聞聲立馬抽回手,簡單拂了拂衣袖,轉身去開門。

門外,一相貌妖嬈的女子正笑盈盈地望著他。女子穿的雖是規整的神官服製,但卻生得婀娜多姿,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魅惑之感,叫人見之難忘。

“川穹姑姑。”風華極其禮貌地朝來人行了個禮。

神官川穹並不請他卻禮,隻勾了勾嘴角,笑得愈發邪魅起來,“風華帝君,許久不見。女帝在前殿已等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