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長長的隧道,在冰冷濃重的黑暗裏,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躺在地上的人。
他穿著辭別我時那件白色的衣衫,上麵是斑斕的血色花兒,長發散落在身邊,白發在黑暗裏顯得觸目驚心。
我顫抖著聲音喊他“嶽明。”
黑暗和寒冷中,隻有瘋長的悲哀和緘默在狂舞著,他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像是一塊用棄了的抹布。
曾幾何時,他白衣黑發,端坐在琴榻上專注撫琴,那個時候,即使我知道他並不是為我而奏,卻依舊為他的風華感到震撼和感動。
而現在,他穿著和那時同樣的衣衫,卻再也不會撫琴了。
我衝過去抱住他,吻著他冰冷的嘴唇,冰涼而僵硬的感覺,像是一塊沒有生命,沒有感情的頑石。
但是我依舊固執的吻著,即使知道他再也不會回應,我依舊任性的想要喚起他一絲一毫的動作。
溫度透過我的唇,傳到他的唇上,又很快消散在陰冷的空氣裏。
我終於下定了決心,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即使墜入萬古不負,即使自己魂飛魄散,我依舊想要他回來。
“嶽明。”我把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輕輕的笑著說“我一直是一個自私的人,比起自己獨自留在這裏,我寧願讓你活下來,就算到時候你會痛苦,會悲傷,甚至會恨我,我還是任性的想要你回來。對不起。”
擦幹眼淚,我將他背起來,在鼠兔的帶領下離開了洞穴。
外麵陽光正好,暖融融的落在我們身上,卻無法為他帶來一絲溫度。
明亮的日光在廣闊的平原上一瀉萬裏。
雨後的草原上,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草香。
風很輕,天空是純淨的天藍色,巨大的白色的雲朵在靠近地麵的地方緩緩浮動,遊移著,最終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我放下嶽明,手指留戀的劃過他的臉頰。
“嶽明,嶽明!”我輕輕的喚著他的名字。
霎時,天地之間靜的仿佛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我深深的凝視著他的臉龐,想要纂刻入靈魂的深處,那樣,即使灰飛煙滅,我也不怕了。
很久,我終於鬆開了他,從儲物袋裏拿出一頂帳篷紮好,放上榻,又將他的被角掖好,最後凝視了他一眼。
凝視過,我不在留戀,張開五重結界,這樣,即使我身上有母子蠱,他也無法將我帶回妖界。
喚出彎刀,我割開自己的手腕。
妖魂隨著蜿蜒的鮮血在我的指揮下在地上緩緩幻化出一個陣法,被我攔在結界外麵的鼠兔急的都要瘋了,把自己的身體貼在透明的結界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他用力的錘著結界,嘶吼道“大妖怪,換靈陣,你想死了不成?”
陣法終於成形了,一時間,紅色的光暈布滿了整個空間,也為嶽明蒼白的麵孔帶去一些血色。
我欣慰的笑了笑,低頭繼續行陣。
漸漸地,我再也看不清麵前人的模樣,連麵前的榻也看不清了,腿愈發無力,我跪下來,努力讓身體裏最後一滴血液流進陣法裏。
終於,我聽見了心髒跳動的聲音,又慢到快,由低到高。
我再也堅持不住。
蜷在地上,閉上眼,我再也看不到近在咫尺的人,即使太多的事都已經忘卻,連自己的姓名也在記不起來,我卻依舊能清楚的回憶起他的模樣。
那是一個秋天的午後,澄澈陽光的落在廣袤的土地上,他獨自一人立在高處,目光深遠浩蕩,風華絕代。
我想起了那個時候我想對他說的話,可惜再也沒有機會親口告訴他了。
我抬起什麼也看不見的眼,對著記憶中的那個他,笑了一下,吐出三個字。
“我愛你。”
記憶裏的他,低頭看我,目光深遠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