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蔥似乎覺得被戲弄了,頓時漲紅了臉,口氣生硬回道:“無韻無氣,不知所謂。”
“嗬嗬。”宋灝輕笑,劍眉不經意地一挑,“寡人倒覺得朗朗上口,童叟皆宜,不用琢磨便知其意。天底下並不是樣樣高深就是好,不過看得出你才思敏捷,敢說敢言。告訴寡人你叫什麼名字?哪裏當差?”
拔蔥被他問得一愣,然後恭敬鞠身回道:“臣吏部主事莊罡。”
原來是莊生家的小公子,與楊逸有那麼點沾親帶故。楊莊兩家婚事拖到至今,想來莊氏定有不滿,也不知這拔蔥是有意為之,還是本身就是個愣頭青。眾人暗遞神色,似乎隱了些許不言而喻的意味。
宋灝煞有介事地點頭,擺手讓其坐下。之後,他又看向楊逸,楊逸癡呆傻愣,全然不知發生何事。
宋灝笑了笑便道:“光寡人一個人說好不中用,榮陽,你看如何?”
話音剛落,他親自將金筆送到榮陽手裏。榮陽臉微紅,跳過在場眾俊,直勾勾地瞟向楊逸,突然,楊逸“哎呀”了一聲,緊接著倉惶起身。
“臣鬧肚子,急!望陛下見諒!”
話還沒說完,他一陣風似地跑了。榮陽瞬間青了臉,在座諸位又是目瞪口呆,楊父的老臉終於掛不住了。
選駿宴就此為止,最後榮陽將自己的得意之作留在了春宴金柱上,離席之時氣呼呼地嘟著嘴。宴散,楊父特意找上宋灝,鞠身拱手低聲解釋。
“犬兒無意冒犯陛下,還望陛下見諒。不知陛下是否還記得犬兒在平洲得的瘟病,本是說好了,可不知為何,此次回來又反複了,還得罪了不少舊友,老臣對此也是無能為力。”
宋灝驚詫,忙道:“還有這等事?寡人立即令禦醫為其醫治!”
楊父聽後麵露難色,聳了下肩又是個深躬。
“老臣已讓大夫看過,可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就多派幾個人過去。楊尚書莫急,念寡人與定安竹馬的份上,寡人也不會讓他遭罪。”
語畢,宋灝立即下令,派三位醫閣長老去楊府,楊父心頭的一場驚就這麼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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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大榮宮靜寂無聲。內侍下腳分外仔細,不知怕是驚動什麼,小心翼翼將步輦停在玉塢宮。宋灝下輦,福佑急忙替他打簾,又吩咐宮婢通傳。宋灝卻擺了擺手,道:“別勞師動眾的。”
話落,他隻身入了玉塢宮。進門時,阿五正坐在窗邊,一頭青絲隨意散著,身上隻著了件薄蠶長袍。聽到動靜,她微微側首,見到是他又麵無表情地移了目光,繼續看手中《史經》。絹紗百鳥屏燈籠映紅了她半張臉,似乎有意添上幾分羞嬌顏色,而走近一看,她仍是冷冰冰的。
宋灝一邊長籲一邊拉來椅子坐下,想要喝口茶,卻發現宮中無婢。他不由問道:“人都去哪兒了?”
“不喜歡太吵,打發了。”
“你讓她們站著不說話,不就好了?”
“不喜歡礙眼的,也打發了。”說著,她眼睛一瞥,看到案上茶盞便推到他麵前,“我喝過的,你不嫌棄的話。”
宋灝低眸一掃,拿起杯盞一股腦兒喝幹。阿五見之又把茶壺推到他眼皮底下。
“這裏還有。”
宋灝搖了搖頭:“三千弱水隻取這半杯,足矣。”
阿五一聽忍不住噗哧出聲,然後合書放下,笑著道:“今天陛下怎麼這般有空,跑到這處講笑話。榮陽脾氣發好了?”
提到榮陽,宋灝不由擰起眉,“煩心”二字直往眉梢上爬。
“唉,不提也罷。聽楊尚書說楊逸得了瘋病,我已派人去他府上,也沒看出什麼。不過如此一來,怕不能稱榮陽心意了。”
阿五莞爾,搖曳燭火燈模糊了她的笑,幾分真幾分假。
“她是榮陽,是你的胞妹,你總有辦法稱她的心意。我看莊罡不錯,為人耿直,是可用之材。”
話落,她眼波一轉,媚眼如絲。宋灝看著,唇角不由自主微揚。
“你說的和我想的一樣。隻是我一直念頭,總覺得楊逸不是真病,或許他有意中人。你說呢?”
這句反問著實讓阿五心頭一顫,她低頭像在琢磨,隨後不經意地莞爾,眼波似水蕩漾開來。
“若是真如此,那女子福份不淺,能得一人心不容易。我想她也活得值了,我還真有點羨慕。”
“嗯?我對你不好嗎?”宋灝凝住了笑,一雙狡黠鳳眸變得懵懂木訥,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阿五輕笑,半嘲半諷。
“陛下,時候不早了,你該起駕回宮了。”
“怎麼?我留不得?”
阿五嫣然一笑,回道:“這段日子我在為陛下祈福,三月齋戒一天也少不得。陛下您可別讓阿五白費心血,請回吧。”
又是三個月,自那天起,她再也不肯讓他沾半毫。宋灝深吸口氣,硬是把怒火咽了回去,接著徑直離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