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鬆開雕刻刀,刀刃與木板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音;羽毛微微的震動了一下,再恢複了平靜。指尖輕輕的捏起那片羽毛,舉在眼前細細的看著
記憶中也有那麼一片羽毛,也是這樣,輕輕的晃晃悠悠的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親吻自己的鼻尖,然後再離開
輕輕的捏著,薄薄的羽毛在指尖仿若無物;無意識的笑著,米歇爾的回憶再一次湧現
小小的自己,細瘦的模樣,卻總是被父母打扮的華華麗麗的;繁複的洋裝,紅色的漆皮小皮鞋,白色的帶著蕾絲花邊的小襪子,全然不管這樣的打扮是多麼的引人注目,是多麼的與這個小小的而又平凡的城鎮多麼的不搭
所以自己這一家子在城鎮上是人人都避諱的啊,米歇爾頗為無奈的想著
紅唇再次凝聚了一個笑容,微微的,如同尚未開放的彼岸花
陽光很好的時候,奶奶就會在那個玻璃花房中,坐著搖椅,搖搖晃晃的,溫和的眼睛看著窗外;巨大的植物垂在身側,斑駁的影子或者在地麵,或者在老人的身子上,像是天然的印花
搖椅搖晃著,那影子就會在她身子上來回移動著;偶爾有些映在老人臉上,斑駁的樣子,像是那些植物借由陽光親吻老人一般
米歇爾很喜歡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看著老人
陽光照著,暖暖的,毛茸茸的感覺;就像自己在奶奶的房子中看到的油畫,溫溫和和的,不急不躁,隻用一眼,便能讓一個急躁的人回複平靜
就像是一種神奇的魔法;米歇爾心想著 ,然後分開雙腿,不管身上的裙子被自己壓皺,還是變形,紅色的小皮鞋在陽光下點點白光,像是鑲嵌在上麵的珍珠。伸手的是茂密的草木,色彩斑斕的蝴蝶在中間飛舞著,閃動著華麗的翅膀,飄飄浮浮,起起落落
米歇爾一直不明白,為何奶奶會這麼大工程的建這個花房,甚至,比她的製作人偶的工作室還要講究;玻璃製成的牆壁,玻璃製成的屋頂,也隻有自己,才會說這個是花房。每次一問到奶奶,她都會溫和的笑著,“因為奶奶很喜歡在熱帶呆的那些日子啊,隻是現在年紀大了不能旅行了,就幹脆自己做一個溫室啊。”
歪著頭,米歇爾還是不解;記憶中奶奶跟自己說過,她一路旅行,在這個小城市中碰到了爺爺,才定居下來的;若是喜歡熱帶,當初為何不在那裏定居呢?
隻是這個疑問一直被壓在心底,不知為何,米歇爾直覺自己不應該問這個問題
奶奶的臥室中,紅木的衣架上,總是掛著一頂大大的帽子;黑色的帽子,上邊有金色的跟紅色的手工製成的玫瑰,輟著珍珠的綁帶,還有,一片大大的,蓬鬆的羽毛
軟軟的羽毛,摸上去就像在觸摸空氣一樣,沒有任何硬邦邦的觸感
小小的自己,喜歡踮著腳用指尖去觸摸那軟軟的羽毛;抓在手中,感覺被自己的汗水染得濕漉漉的,再放開。而奶奶在一旁縱容的看著,溫和的微笑著,眼睛卻看著那片羽毛,思緒像是漂洋過海一樣,到了一個記憶中最為深刻的地方
隻是不管自己怎麼問,奶奶都是笑而不答
直到後來,老人再也無力拿起雕刻刀,整日在玻璃溫室中昏昏欲睡的時候,她才趁著自己清醒的時候,將一尊懷中抱著羽毛的人偶,交給米歇爾
人偶穿著黑色的西服,臂彎中掛著一個拐杖,黑色的別著金色玫瑰的禮帽握在手中,一派紳士模樣;而懷中的羽毛,米歇爾亦一眼便認出正是那個大大的帽子上的那片軟軟的蓬鬆的羽毛
“這是我最喜歡的人偶,我親愛的米歇爾。”老人慈祥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懷念
接過人偶,小孩打量著;與以前的人偶不同,這尊小人偶略顯陳舊,西裝的邊角,也有著毛毛的被摩擦出的細小絲線
被時光親吻過的人偶
不知為何,小小的自己心中驀地閃過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