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殺萬物成灰
（一）生存者
這是原寒在覺醒前度過的最後一夜。
山林間下著漆黑的雨，無聲無息。付出生命為代價的男孩無力的倒在地上，略長的額發遮住雙眼。男孩明顯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手臂上的青筋逐漸浮現，五指顫抖著握緊墜入連綿的夢境之中。
感覺中，他已經在這個地方睡了很多年。如同沉睡在溫暖的深海裏，有黏膩而又柔軟的液體將他包圍成繭，用力地脈動著。於是他舒服地呼吸了一口，輾轉身體，睜開眼睛。
然而入目卻是滿眼的猩紅！
原寒用力伸展身體，自己的[卵]中的液體被徹底吸收，他鑽出殼望著這幽黑無邊際的地方，想了想，蹲下來將自己的卵撿起來一片片細細咀嚼著吃掉。
“這就是女人所說的……不死的真正秘密麼。”他感受著自己的視野快速明亮起來，粗糙大地的遠處奔來一種具有反關節的類人生物。
“果然哪，像女人所說的要走到黑暗盡頭的話，怎麼可以沒有食物呢？”
——片刻前——
“你該知道自己付出了什麼的。”一個女子的身影出現在他眼角的餘光中。她走過來拉起他說道。
轉身看著那個清冷恬靜的女人，似乎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會淡定自若寵辱不驚。原寒穩住無力的身軀，站直身體，眨了眨眼睛盯著她，笑道：“不然呢？畢竟，你在最後時刻背叛了我啊。不過，女人你這樣說會讓我更加肯定自己已經死透了，等會兒我繳納一定代價，你能讓我連升五級原地複活並附送30000金幣不？”
一襲素裝的女人頷首想了下，讚同道：“確實差不多。”然後大姐頭一般拉著他往島內走去。
整片空間閃耀著的白色褪去，腳下觸感真實的沙灘已然變得和現實毫無差別，小島上傳來各種植物的芬芳以及陽光的溫熱，甚至女人自己也不再呈虛幻得朦朧——這裏是她的世界。
“寒，記住我的這句話——[不死]，從來都不是你的天賦呐。”她突然說道，卻又歎了口氣，“注射完炎爵之血後你又把自己的第一天賦·[不死]融合給了別人，理論上來講，你早該死了。”
“不過我們知道，永遠有例外。”女人眨眨眼，“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最後取消了你的能力麼？”
原寒微微地低垂眼簾，想了想後笑道：“你一定會說的。”
女人看向麵前的銀白禦座。
“原·寒，從你誕生的那一刻起，便有著自己的命運。很多事，都是無法改變的。”
“覺醒可以讓你暫時獲得王、皇甚至於帝的權與力也未嚐不可。但是……然後呢？”
“在命運這張大網中掙紮，隻會越陷越深。”女人停下腳步，她的麵前是一個陣——中央是銀白色的禦座，周圍有十二根漆黑的浮雕石柱。“這是你的宿命啊，也是我的。我會消除一切可能的幹擾因素，引導你進行覺醒的。太子。”
太子，好陌生的稱呼。
“你跟我說過這裏，我也曾想要登上那禦座覺醒。現在，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可突然卻不想那麼做了。”他看著禦座平靜地說道。
“你在猶豫，這種情緒和倦怠一樣，同樣不該出現在你的身上。”女人皺起黛眉。“現在的你應該已經知道自己要進行的是[闇之覺醒]，從此將代表黑暗，與所謂的正義為敵。你還是不想徹底與她為敵嗎太子？那個名為千夜千遲的女孩。”
原寒垂下頭，“……我忘不掉她啊。”緊接著他眼中閃過異樣的光，“女人，你知道我有多麼信任你，不要再用這種簡陋的謊言騙我了好麼！”。
女人從他臉上移開視線，撫摸著石柱隨口道：“是想起來了嗎？”
男孩立刻便接受了她的轉折，“是呐……來到這裏以後我的一切疑惑都解開了，卻不是像被塵封的記憶突破桎梏一樣，而是憑空多了些記憶。真實不虛的記憶。”
“魔鬼撒旦有名為[艾米]的親衛團，你就是那最後的艾米莉瑞吧。他死後隻要找到[容器]便可以進行轉生——因為我變態一樣的天賦，我便是最完美的……[容器]。以我對你的認知以及信任，剛才的覺醒原本你應該會幫我安排好的，可你沒有，甚至剝奪我的力量。是因為身為祭品的我必須來到這裏開啟儀式麼？是不是一旦我覺醒了他降臨的難度就增大了呢？……”
原寒一步一步走向銀白禦座，“可這些都無所謂了啊，恐怕一切從一開始就無法挽回了吧，隻是因為這是我的宿命。不過女人你放心我不會一直循著既定的道路走的，當我認為自己擁有了足夠的力量的那天，我會從命運枷鎖中掙脫。說真的，我會好好理解你所說的[不死]。”看著女人那似若鑽石般空明的眼瞳中輝映著的白金色光芒，初遇後的零碎記憶閃過。她大概是除了父親以外自己最相信的人了吧？原寒想著。他衝女人彎起嘴角，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置於頭側一揮。“既然你讓我這麼做了，那這對我一定是有用的，這次我可又將全部押在你身上啦。”他衝上禦座，黑暗吞沒了他。
女人下意識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她看著禦座上他的模糊身形久久不語，眼中滑落透明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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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
“早。安。”她在他身前站定。那一刻他眼中是整個世界。
“安。”他笑。陽光下的白襯衫有淡淡的冰涼的薄荷味道。
這是原寒和千夜千遲的邂逅。
她愛上了他。
這就是愛情。
後來。
山巔，懸崖，兩道人影並肩而立。
“寒，黑暗的力量給你更強的權與力，但那終歸不會是正途……收手吧。”
男孩微微抬起頭，雙目深邃，“我想……我做不到。”
“你愛我嗎。”她突然說，落日餘暉的紅光將她雙眸映染如寶石。
“……。”他愣了一下，“愛。”
“那不要再繼續下去了，就當是為了我，好嗎？”千夜千遲偏過頭靜靜地看著身側的原寒。
“……並不是所有事都可以重新開始，我早已背負上了自己的使命……回不去了。”他閉上雙眼想起綿延在自己後背上的[罰]。
他帶著些許自責地撇開頭，眼神卻一貫的淩厲堅定，“安心好嗎。”
“你對我說你可以為了你愛的人做一切事。”她偏過頭望向遠方，自嘲地笑道，“我竟真以為你在對我說。”
她沒看到他眼中似有一些東西在跳動，好像什麼頃刻就焚成了灰燼。“如果非要這樣的話……”男孩五指微顫著，緩慢地，握緊。“那我不愛了。”
美至不可方物的伊人看向他的側臉，麵部和往常一樣——與麵癱並無太大區別，也無法從他眼中讀出任何東西——低垂的眼簾和黑長的睫毛將他的眼瞳徹底籠罩在陰影中。
她呆了幾瞬。
“好。”
女孩轉身走開，眼中漫起荒涼。
“再見我們會是敵人。”
“收到。”
她也放手了。
這就是愛情。
……
他的意識沉向黑暗，過往的種種在他腦海中掠過，原寒本以為心中小小的溫軟早已變得堅硬如鐵，直到現在他仿佛又回到了少時，再次被無奈與傷痛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