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梁山,山不以高遠見著,勢不以險峻聞名,山中之神懦而無為,山中之妖憨而蠢厚,是故籍籍無名,隱沒與群山。
卻在這一日之間,先有至道之劍出於渠梁,周行人間,痕留上天,後有大日如來十萬裏赴梁鬥劍,李太白舍至道披帖,上古妖神鯤鵬現世,莊子休登天入命輪,這一日的渠梁,果真熱鬧的緊。
待到諸類喧嘩之景具寂,又一抹窈窕倩影掠至了今日之後,必將名鑲仙界的渠梁山。那女子麗質佳人,修身柔曼,無暇的臉龐美得驚心動魄,正是龍蛇崖上分別的李曼如。李曼如行至山澗清潭旁,一手伸至身前,平舉向天,天上憑空飛來一隻光琢幻手,幻光手上捧著一尊玉盞,這玉盞分明是之前李太白證大羅彼岸之時,邀天地同飲時的那隻酒盞。李曼如將玉盞接過,高舉向天道:
“不敬南華,不敢先飲。”
遠遠天上傳來老者聲音:
“無妨。”
李曼如聞言,一手背於腰後,一手舉起酒盞,似那風雅狂狷兼具一身的儒林奇士般仰麵豪飲,玉盞中酒,如玉線掛空,細長縷縷。
半刻功夫,盞中酒盡,李曼如兩腮微紅,將手中玉盞拋進清潭中道:“你若獨占了人道的萬載氣運,便是天下第七聖,萬劫不加。”
天上老者聲音又傳來:
“一步之差,謬則千裏,何苦去作那萬人嫉恨。”
似乎是不甚酒力,李曼如在清潭旁尋了塊岩石坐下,豎起大拇指道:“你倒想得開!”隨後李曼如俏笑道:“人道氣運,半分太白,半分玄都,你倒還大方的緊。”
老者聲音似有歎息道“忘執隨意,本該不難。”
李曼如撇了撇嘴道:“與你自然是不難,那玄都到底也沒辜負了你的一番心意,舍太清證太上,為天下乞蒼生,不是正應了你人教的後興之數。”
聽不到老者聲音,李曼如又兀自道:“大劫孕大運,來向你討個大興之數,可好?”
老者聲音傳來:
“何人”
李曼如掐指道:“太極劍主,可好?”
“準。”
老者聲音不見,李曼如也閉上一對俏盼美目,盤坐山石假寐。
又是半刻功夫,天上一道月白光華降入渠梁,光彩之後,有一粉雕玉琢的童子捧劍走來,長劍雕星刻虹,劍身之上還覆著一塊錦繡手帕,而那童子正是之前舍道披貼與南華一道登天入命輪的李太白。
童子捧劍將近李曼如,那長劍竟放出陣陣嗡吟龍鳴,劍身顫抖不止,童子見狀嗬斥道:“念你昔日扶星有功,今日才讓你凰頭為釵,如何不滿!”
聽那童子訓斥,長劍不敢放肆,待到童子走至李曼如身旁,長劍也化作了一枝七彩鳳頭流蘇攬金點翠簪,躺在錦繡手帕之中,顯得貴不可及。
童子吃力的爬上岩石,踮起腳尖,將手帕裏的簪子插與李曼如的烏絲雲鬢,簪子滴翠流金,更映的李曼如雪膚花貌,恍若天人。童子見狀傻笑道:“姐姐,我不回了,給你作個捧劍童子如何?”
閉目假寐的李曼如微微側頭,那童子連忙又道:“錯了錯了,該給姐姐披霞戴冠才是。”李曼如彈了一下那童子的腦殼,笑道:“君若無情,太上忘情,一旦有情,情關天下,似你這般的小打小鬧,何時才能讓你老師安心?”
童子吃痛,捂著腦袋,又被李曼如點破了心思,隻得將手中錦帕塞給李曼如後垂頭喪氣的乘月光回天。童子剛去,又有一騎灰驢背劍的道人從林中出來,那道人身材修長,鶴發童顏,顯不盡的得道飄逸。
“晚了,晚了。”那道士盯著李曼如雲鬢發髻上的鳳釵一時失神,懊惱的拍著灰驢屁股。
灰驢哼哧一聲,頗為自在的搖晃著腦袋,絲毫不在意背上這道士妄圖推卸責任時的無恥。
“來者遞劍。”李曼如依舊盤坐岩石,閉目輕笑。
那道士飛快下驢,衝那灰驢打了個手勢,灰驢會意,箭一般的竄入林中。
眼見那灰驢消失不見,道士從後背抽出長劍,隨手挽了個劍花道:“假疾劍。”
那道士隨手挽出的劍花,空裏竟凝凝重重的生出幾十柄黑白劍影,久久不散。道士按住劍身,劍影歸一,那假疾劍自劍尖而下,通體半黑半白,劍身幽光水澈。
道士擲劍入空道:“得勢為真,借勢為假。”
此時空裏劍影重重疊疊,如瀑水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