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指點劍影道:“假疾者,借萬物之影而假其勢。”
空中劍影一刹那鋪卷如屏,環蓋青山,似那遮天水華瀲空凝成的錦簇花團,嬈嬈炫目,此時青山披劍衣,繁若瓊天影亂,直教人癲狂若夢,意亂神迷。
道士舉手向天,牽引漫天劍影道:“我有一劍,藏於萬劍,乃至萬萬劍。”
漫天劍影傾落而下,直指端坐岩石的李曼如。道士風中道袍飄舞,須發皆張:“怕不怕!”
一直閉目端坐岩石不加顏色的李曼如終於睜開那顧盼絕倫的美目,卻是俏叱道:“羞不羞!”
道士依舊引著漫天劍影,神彩卓卓的大聲道:“怕不怕!”
遠天一聲長嘶,天上顯出風馬,風馬四蹄輕踏,便將漫天密密的劍影攪亂,而那道士卻絲毫無察,仍在兀自的大叫道:“怕不怕!”
風馬嘲嘶一聲,衝下青山,山中忽的出現一道灰影急急遠遁,卻被風馬禦風趕上,風馬前蹄踩地,便將那灰影踩進塵土。
“太欺負人了!太欺負人了!”塵埃落盡之後,泥土裏踱步出一隻灰驢,那灰驢搖頭晃腦,口吐人言。
“怕不怕!”遠處道士仍在高叫囂囂,那灰驢抖了抖身軀,化作人形,竟與遠處高叫著的道人是一般模樣。
“別叫了,別叫了,丟人!”灰驢變作的道士雙手叉腰,氣急敗壞。遠處高叫的道士頓時手聲,在地上一滾,翻身之後竟然變成先前的那隻灰驢。
灰驢變道士,道士變灰驢,倒像極了那充滿了拙劣噱頭的紅塵雜技。
雙手叉腰的道士憤憤然大喘著粗氣道:“萬裏他鄉遇故知,不想卻是債主!人生之大不幸莫過於此!”
遠遠清潭岩石上的李曼如似乎是聽到了道士的埋怨,嘴角微微上翹,眯著美極的眸子笑道:“假疾非疾,大道之極,張三豐,太極劍在你手上,倒不算是辱沒了。”
遠遠的張三豐似乎也聽到了李曼如的輕聲,竟然又暴躁如雷的跳道:“你淨撿我這般忠厚老實的人來拿捏。”
石岩上李曼如站起,向遠處張三豐稽首道:“仙界蜀山執念已深,不聽號令,唯有先向你武當索劍,雪中送炭,定記與心。”
“嘿,沒見過地主給佃戶打白條的。”張三豐全然不顧風清道骨,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曼如笑吟吟道:“天庭失其天書,封神榜亦被毀,雖有陰曹地府轉輪王攜鬼書入天封神,但天庭仍缺大小神位三萬三千。”
地上張三豐掏著耳朵擺手道:“休說這等無趣的話,你那師弟縱為南帝又如何,南北帝星向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天上北極星已然暗淡無光,你那師弟也絕逃不了殺身之劫,哪有性命來替我武當封神。”
李曼如被張三豐一陣搶白也不生氣,負手向天道:“南帝雖為四禦之一,卻無封神之職,但如今的太清天之主玄都下界重修太上道,八景宮中雖有呂洞賓作人教中興之數,但未證至道,不足以大用。人傑之中,能入太清天封神者,又舍你其誰?”
“果真如此!”張三豐聞言,兩眼放光,一下子精神抖擻,一拍大腿跳了起來,隨後又麵帶窘笑的輕咳一聲道:“嗬……好買賣!”
李曼如將手中錦帕往空中一拋。錦帕隨風飄飄蕩蕩,不一時,落在了遠處張三豐的手中。
此時張三豐再難掩激動神色,顫抖的捧著錦帕道:“這,便是南華真人登天開命輪時的相忘麼……”
見李曼如負手不語,張三豐爽朗大笑,對那錦帕呼出一口清氣,小小錦帕懸與空中不落,張三豐抬起一腳點在錦帕之上,竟隨那小小一方錦帕淩空渡塵,直向上天。
天上張三豐向遠處大聲道:“青山易老,天地難全,時逢大劫大運,該竊大道賞罰,武當弟子,可願棄劍飛天,隨我同入天庭,改天換命!”
距渠梁山萬萬裏之遙,有山,名‘武當’。
七十二峰淩聳九霄,氣吞太華,大頂天柱峰前,餘峰玉筍分班,鸞停鵠立,群峰曳紫拖藍,極天下俊勢。天柱峰紫氣騰覆,白鶴往來,雜以煙雲林木,翠碧障空,頂上蒼巒突出,踞鎮雲端,瑞光交映,可仰而不可及。
武當山上七十二峰三萬道士盡舍其劍,望渠梁方向跪而拜道:“願隨太上祖師父同天爭命!”
天上,有萬劍橫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