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愛的炮灰—《追風箏的人》讀後感(1 / 3)

對於總是在奉獻的羔羊,我們會有意無意地推動它走向這樣一個結局:徹底為自己獻身。否則,便隻有我們為它獻身,因為它此前的奉獻是如此之重,我們已無法承擔。

所以,在小說、電影和電視中,我們常看到這樣的局麵—勇於獻身者,最後的結局常是徹底獻身。

在我看來,第一流的小說必須具備一個特質:情感的真實。

具備這一特質後,一部小說的情節不管多曲折、奇幻,甚至荒誕,讀起來都不會有堵塞感。

因而,錢鍾書的《圍城》未被我列入第一流的小說,因為小說中一些關鍵情節的推進缺乏情感的真實。譬如“局部的真理”(小說中一位女性人物)勾引方鴻漸、唐曉芙愛上方鴻漸和方鴻漸愛上孫柔嘉,這幾個情節中的情感描繪都缺乏真實感,讓我覺得相當突兀。

相比之下,美裔阿富汗人卡勒德·胡賽尼的《追風箏的人》就具備“情感的真實”這一特質。

這部小說講的是兩個阿富汗少年的故事,阿米爾是少爺,而小他1歲的、天生便是兔唇的哈桑是仆人。他們都失去了媽媽,阿米爾的媽媽生阿米爾時死於難產,哈桑的媽媽則在哈桑出生幾天後跟一群江湖藝人私奔了。這兩個男孩吃一個奶媽的奶長大,擁有似乎牢不可破的情誼。然而,當哈桑為捍衛阿米爾的榮譽而被人淩辱時,阿米爾卻選擇了逃避。不僅如此,阿米爾還設計將哈桑驅逐出自己家門。後來,已移居美國並成為知名小說家的阿米爾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那邊是阿米爾父親的好友拉辛汗。他說哈桑已死,他要阿米爾回阿富汗,要他將哈桑的兒子索拉博從戰亂中的阿富汗帶出來,不僅是因為他以前辜負了哈桑,還因為哈桑是阿米爾同父異母的弟弟……

在胡賽尼的這部小說中,高潮一個接一個,但不管情節多麼令人震驚,它們似乎都是可信的,因為伴隨著的細致的心理描寫會令你感覺到這一切的發生仿佛都是必然。

例如,小說末尾的一個高潮—11歲的索拉博的自殺。這看似離奇,但假若你沉到索拉博的世界裏,站在他的角度上,想象你便是他,你便會明白,自殺是這個遭受了太多磨難的小男孩再自然不過的選擇。

忠誠的愛—你就要甘願做我的炮灰

決定為《追風箏的人》寫一篇書評前,我在豆瓣網上讀了大量書評,看到了大多數書評都在讚譽哈桑的單純、忠誠、純良和正直。

或許,許多人會感動於小說第一頁的一句話—哈桑從未拒絕我任何事情。

聽上去,這是多麼忠誠的愛。

然而,當我讀到這句話時,卻痛苦起來。我討厭這個句子,以及這個句子中對哈桑這種情感的讚譽。

因為,這讓我想起最近常在我腦海盤旋的一個詞—愛的炮灰。有時,我們會甘願做一個人的炮灰,覺得那樣才有愛一個人的感覺;有時,我們會要求別人做自己的炮灰,以此來證明這個人的確愛自己。

當阿米爾抑或作者在懷念“哈桑從未拒絕我任何事情”時,其實就是在渴望哈桑做自己的炮灰。

阿米爾少年時的確有這樣的渴望,他和哈桑有過以下一段對話:

“我(哈桑)寧願吃泥巴也不騙你。”

“真的嗎?你會那樣做?”

“做什麼?”

“如果我讓你吃泥巴,你會吃嗎?”

“如果你要求,我會的。不過我懷疑,你是否會讓我這麼做。你會嗎,阿米爾少爺?”

哈桑的反問令阿米爾尷尬,他寧願自己沒有質疑哈桑的忠誠。然而,哈桑不久後還是做了炮灰。

那是阿米爾12歲哈桑11歲時,他們參加喀布爾的風箏大賽。這個大賽比的不是誰的風箏飛得更高、更漂亮,而是比誰的風箏能摧毀別人的風箏,最後的唯一幸存者便是勝利者。但這不是最大的榮耀,最大的榮耀是追到最後一個被割斷的風箏。

這一次,阿米爾的風箏是最後的幸存者,而哈桑也追到了最後一個被割斷的藍風箏。阿米爾無比渴望得到這個風箏,因為他最大的願望是得到父親的愛,他認為這個藍風箏是他打開父親心扉的一把鑰匙。

哈桑知道阿米爾的願望,為了捍衛這個藍風箏,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被也想得到這個藍風箏的壞小子阿塞夫和他的黨羽雞奸,這是阿富汗男人最大的羞辱。這時,阿米爾就躲在旁邊觀看,孱弱的他沒膽量阻止阿塞夫的暴行,也不情願跳出來讓哈桑把那個藍風箏讓給阿塞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