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9月1日,是下學期正式開學的一天,普陽一中的開學日與往年大不相同,校園裏張燈結彩,貴客盈門,好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校門口的上方,懸掛著巨幅橫條:“熱烈慶祝普陽一中百年校慶暨省示範性實驗中學正式掛牌”,大門兩邊的對聯是:
寶溪河畔百年老校根深葉茂結碩果
桃林山下一代新人神智氣宇繪藍圖
慶典活動是由縣政府精心策劃,具體實施的,連每一個細節都設計好了,例如慶典的時間,原本是以百年前的時務學堂創辦的那天,但查閱了能夠查到的檔案和資料,都沒有具體的時間,隻有一句“大清光緒二十四年秋”這樣的記述,縣委領導考慮再三,9月1 日正是秋天,便拍板為9月1 日開學的一天,新學期有新氣象。
萬事俱備,隻待9月1日這天的到來,縣委領導突然想到了,9月1日雖然是秋天,但天氣仍然炎熱,讓學生曝曬於烈日之下,會影響到慶典的正常進行。於是指示縣氣象站,密切注視天氣情況,隨時報告。很快氣象站傳來好消息,根椐中央氣象台和省氣象台發布的消息,從8月28日開始,一股冷空氣從我國新疆地區向東南方向移動,預計8月31日到達我省,屆時我省會出現一次明顯的降溫過程,最高氣溫28度,最低氣溫22度,天氣以多雲為主,無明顯的降水,適合於戶外活動。這次降溫於9月3日結束,氣溫開始回升。縣太爺們聽了大喜,高呼天公作美。
會場定在學校的大操場,能容納幾千人的集會,會場的布置,主席台的搭建,主席台上就坐人員的確定,來賓的安排,慶典的流程,發言的順序,文藝演出等等,都有縣政府派來的專人負責。普陽一中的主要任務作好迎賓工作。慶典在上午九點準時開始,故迎賓人員必須在七點就要各就各位,迎接八方來賓。
沈士亮負責在校門口接待來賓,他帶領幾個年輕教師,包括剛剛調進的遊先初、張小明和韓西平等人,早早搬來桌凳,一字形的擺放在校門口過廳的靠牆處,桌上擺有“接待處”的牌子,過廳很寬大,擺放了一排桌凳,還能保證車輛順利通行。
沈士亮這邊剛剛坐定,謝靜就領著八位迎賓小姐來了,迎賓小姐身穿大紅的繡花旗袍,腳登高跟鞋,一步三搖地走過來。這些迎賓小姐不是從禮儀公司雇請的,而是在高二的女生中挑選出來的,一共挑選了20位,利用暑假補課進行培訓,每天早晨一小時。組織者就是謝靜,每天清晨負責把這些“迎賓小姐”召集起來,在操場進行培訓,培訓老師是縣文化館的舞蹈老師,告訴這些女生如何站立,如何行走,就像是在培訓模特一樣。謝靜對工作很負責,要等到培訓結束才離開,也就在一旁觀看,免不了自己也跟著站一站,走幾步。有時候舞蹈老師沒來,謝靜就成了培訓老師,她也有模有樣的說:“都站好了,雙腳成丁字形,挺胸收腹翹臀,操手腹前,麵帶微笑。”
八位迎賓小姐經過過廳時,發現邊上坐著年輕男老師,慌忙用雙手捏著旗袍叉,邁著碎步匆匆的走過去,無疑是害怕這些男老師看見了自己的大腿。學生到底不是專業的迎賓小姐,多少有些磨不開麵子。謝靜要女生把手鬆開,說:“看見了有什麼關係,要看也隻能看到外側,又看不到內側,用得著這麼保守嗎。”
謝靜把迎賓小姐分成兩排,呈八字形站在校門兩邊,大聲說道:“來賓來了就說,歡迎光臨。”
謝靜吩咐完畢,就返回校內,校內還有迎賓小姐要安排。沈士亮說:“小謝,你也弄身旗袍穿穿,就更漂亮了。”他覺得女人穿旗袍最好看,曲線畢露,大腿時隱時現,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謝靜說:“我也是這麼想的,可一試不行,叉開得太高,半邊屁股都露出來了,不怪學生要捏著旗袍叉。”說完就進去了。
迎賓小姐站好了,一支管樂隊就到達了校門口,樂員們身著禮服,抱著或扛著金光閃閃的管製樂器,邁著整齊的步伐,吹吹打打昂首闊步而進。緊接著各種車輛和步行者紛遝而至,車輛上坐著的是上級領導和貴賓,他們是乘車直接進入校內,不在校門口停留,到達學校廣場,組織方有專人負責接待。
沈士亮他們負責接待的是步行的來賓,也就是普通校友,他們在登記處進行登記,送上一份禮金,由沈士亮取下,並開具收款收椐。然後發給來賓一個文件袋,裏麵有一本精美的紀念冊,紀念冊上的內容是,介紹了普陽一中百年的發展曆程,分班級排列了解放前後所有在讀學生的名單,後麵有幾頁空白,是用來記事的,還有一張三元飯店的中餐券,一個小小的紅色胸簽,以示來賓身份。最後告訴來賓,會場設在辦公樓後麵的大操場,有路標指示方向,到了操場有人引入會場。
普通校友是來賓中最多的人群,因而沈士亮他們的工作最為忙碌,時間也過得相當快,不知不覺就聽到高聲喇叭傳來了開會的通知:“請各級領導,來賓和師生進入會場,慶典活動馬上開始!”
沈士亮他們是不用參加慶典的,因為步行來賓正源源不斷的到來,他們的接待工作還不能中斷,隻是沒有剛才那麼忙碌而已。因此他們也不能看到慶典的盛況,隻能從高聲喇叭裏聽到慶典在進行的大致情況。
一位來賓走到沈士亮跟前,放上200元的禮金,沈士亮打開收款收椐,問來賓姓名。對方說:“沈士亮,你架子也太大了,連老同學也不認識了。”
沈士亮抬頭一看,原來是一中的同班同學李尚德,李尚德上身穿花格子襯衫,下擺係在灰色的長褲裏,皮帶上掛著手機套,皮鞋擦得鋥亮,最引人注目的是脖子上戴了一條金項鏈,鏈墜是個十字架,手提公文包,儼然像個暴發戶。忙說:“是李尚德,十多年了,你的變化太大,一下子沒認出來。”
李尚德說:“我怎麼變化大了?”
沈士亮說:“變白了,也胖了,保準是天天吃山珍海味。”說著收下禮金,卻沒有開具收款收椐,他知道李尚德沒考上大學,就問,“你現在在哪個單位?”
李尚德說:“我沒有單位,自由職業,跟人合夥在南平市開了一家青峰飯店,自己當老板。”
沈士亮將文件袋交給了李尚德,告訴他去會場的方向。李尚德說:“慶祝會我就不參加了,我主要來會會老同學,看望一下老師,敘敘舊,也順便看看母校的變化。沈士亮,我們班的同學來了多少?”
沈士亮說:“你是第一個。”
李尚德說:“怎麼搞的,母校搞百年校慶都不來參加,我這個沒考上大學的都來了,那些考上大學的卻不來,也太不熱愛母校,太對不起老師們的辛勤教導。”
沈士亮說:“會來的,慢一點而已。”
李尚德說:“那好,等會同學來了,你負責告訴他們,我們好好的聚一聚。12點準時到這裏集合,我就在校園裏走走看看。”
李尚德進去了,又來了兩個人,這兩個人沈士亮記得,也是同班同學,稍矮一點的叫晏桂清,瘦高個的叫鄭國峰,沈士亮對他們的印象比較深刻。
在同學時,鄭國峰與沈士亮的成績不差上下,但鄭國峰的名次總是排在沈士亮的前麵,這讓沈士亮很不服氣,發誓在高考中一定要超過鄭國峰。為此他也下了功夫,誰知高考分數一公布,沈士亮傻了,鄭國峰上了本科線,自己隻上了專科線,還是沒有超過鄭國峰。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沈士亮還記得他輸給鄭國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