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在貧民窟,在青恒市市郊。
“你還有朋友,住在貧民窟裏?”夏炎烈不免好奇,問她。
以沫卻沒有回答,到了街口,她讓他停了車,她對他說:“你回去吧,不用等我了,我會自己打車回去的。”
“可這裏是貧民窟”夏炎烈一眼掃過去,隻看到平矮擠壓成一團的棚戶區,狹窄肮髒的道路,亂七八糟的小攤子,幾乎,全部是老人和孩子,“你在這裏,是不可能打到車子的,還是我陪你去吧,你挺著一個大肚子,要從這裏穿過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以沫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沒有拒絕。
下車之後,他牽了她的手,走在她的前路,為她開路。
地麵肮髒不堪,又濕又滑,他牽著她走得非常小心,遇到水潭和障礙物的時候,會善意的提醒她。
以沫跟著他走得安心,可是她卻像是很難受似的,麵沉如冰,隻是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你朋友在哪裏?”他問她。
“繼續往前走吧”她說:“我也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她的朋友在哪裏?就隻是來這裏隨便走走,找找看?
他實在覺得她有些奇怪,但他卻什麼也沒有再問,乖乖的帶著她繼續往前走。
終於來到一處,稍微寬敞了一點兒,而且,還有許多的人,甚至,還有記者。
在人群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看到那個身影,以沫和夏炎烈都一齊停下了腳步。
夏炎烈看到那個人的瞬間,才突然意識到,以沫說要來這裏看望的朋友是誰了。
“你怎麼知道他在這裏?”夏炎烈回過頭去,有些訝然的看著以沫,問她,“難道你……你真的對他……”
“剛才在車上的廣播裏,有報道。”以沫的視線直直的落到不遠處,人群中那個人影上,一時,心裏,滋味難明。
那個人,正是江以恒,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見麵的江以恒,此刻,他在一大群的人簇擁下,正在跟一對老人家,親切的握手,關切的慰問,而後,遞上帶來的慰問品。
那一對老人家衣衫襤褸,麵色蒼老,其中的那個老婆婆,似乎眼睛有些不太好,她握著江以恒的雙手,一直在落淚,而她身側的那個老爺爺,顫顫巍巍的,拉著江以恒的另外一隻手,直直的看著江以恒,那目光,慈愛又悲痛。
兩個老人家似乎都十分舍不得江以恒的離開,似乎,希望他在多呆一會兒,但是江以恒身側跟著的男子,也許是他的秘書,卻一直在上前,催促他,下一個行程要到了。
江以恒不知道對那兩個老人家又說了一些什麼,兩個老人家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放開了他的手。
隱隱的,江以恒的眼睛裏麵,似乎有水霧蒸騰而起,以沫看得分明,然而,當他直起身,轉過來看到以沫跟夏炎烈的時候,他黑沉的眸色,那裏麵的水霧,瞬間,收斂得幹淨。
大概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他們,所以,他臉上的神情,有片刻的錯愕,但是,下一秒,卻已經恢複如初,淡漠而冷傲,他的眼神,隻是從他們的身上一掃而過,甚至沒有過多的停留,仿佛隻是兩個陌生人。
以沫的心,一下子沉下來,撲麵而來的悲涼和哀痛,幾乎壓不住,尤其是,當她在看到那一對遲暮的老人家身上的時候。
江以恒是來考察探望這裏的棚戶區和居民的,是公事,夏炎烈很好奇,以沫為什麼會跟著他來到這裏,難道,隻是為了來看一眼江以恒的嗎?
“原來,你的朋友,竟然是他?”夏炎烈的話語裏,有一種不知道是恍然,還是愕然的情緒。
以沫沒有回答他,她似乎在心裏裝了許多的事情,但這些事情,顯然,早都被夏炎烈一一知悉。
回到車上,他還是沒有忍住,再一次問她,“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那對老人家跟江以恒的關係?”
以沫的情緒依然陷在某一種奇異的悲哀和傷痛裏,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江家奶奶的死,我本來以為,是跟夏爺爺,或是你有關的,但是她死了那麼久之後,你們一直對江家,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我才醒悟,或許,江家奶奶,影響不了夏家什麼,雖然所有的指向,本來都應該指向夏家的,但江家竟然對此,沒有任何的作為,連表麵上都沒有,甚至用“病重”這個糟糕的借口,來隱藏這件事情,如果不是他們自己心中有鬼,憑江家奶奶之前留下來的那些人脈和勢力,不可能就這麼放過夏家。”以沫說到這裏,不得不哀傷的感歎,“原來,爺爺的存在,真的不僅是保全我的關鍵,也是保全江家奶奶的關鍵。”
江家的實權,或許,從很久之前,就已經不在江爺爺的手裏,隻是,江家名聲在外,又有夏家和鳳青楚家作為倚靠,江家真正掌權的那位,就算是真想動江爺爺以及他的羽翼,也得耐心等著,等到江爺爺百年之後。
如果不是因為以沫是夏雲磊的孫媳婦,在江家爺爺去世之後,排在第一個的,就是她,而理由麼,她剛才剛剛找到了那個理由,雖然覺得荒唐又悲哀,但她存在著的這整個世界,從來就沒有正常過。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江以恒不是你親堂哥的?”夏炎烈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
“我一開始就是懷疑的,關於他的身份。”以沫說:“如果他真的是我堂哥,有血脈相連的話,即使江家奶奶再想除掉我,他也不可能,對我完全陌生和疏離,而爺爺,也不會,對他,從我的生活裏,完全的隔絕。”
畢竟血脈相連,畢竟,上一輩的恩怨,早已經落幕,他不值得,再背負上一輩的恩怨,何況,通過以沫跟他的接觸,大概知曉了他的性格,那麼通透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輕易被這些糾糾纏纏的恩怨蒙住眼睛。
何況,還是那些隔代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