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碼二十。”譚工一聲號叫。但被旁邊的廖工一腳踢悶聲了。雖然研發中心一向沒大沒小,可到底還是得有點兒秩序不是。
“二十!”羅慶心說,如此投入,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孤注一擲”。而騰飛是企業,企業豈能有此賭徒心理。“如果需要追加呢,如果不成功呢?”羅慶克製住自己的烏鴉嘴,刹住心裏的是另一句話:是不是不成功便成仁?
“我們目前側重成套機械的研製,伺服電機的應用已經逐步深入。而此次東海一號的聯合研製,是我們麵對的一個大好機會,我們必須看到,借助東海雄厚資金的資助,如果成功,我們的產品將跨上一個嶄新的台階。在這個新台階上,模仿、盜版,將不複存在,無法模仿,優勢是絕對的,難以超越的,而且是長期的。在此基礎上,我們可以將我們目標庫中的三個產品輕鬆拿下。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譚工終於抬起頭,清清嗓子:“柳總,這是一個長期工程,而且我無法預知時間投入。一年太少,兩年三年很有可能,也有可能兩年三年還無法出成果。我最怕的不是很快就看到我們無法做到,而是怕做了一年,依然看到光明就在眼前,卻一直達不到終點,可是資金投入卻慢慢枯竭。柳總,我真心實意地說,這個項目,對於我們公司目前的水準而言,是個大躍進。我們最好用科學求實的態度來看待這個項目。”
“你說得沒錯,這就是我無法答應宋總的原因。但毋庸諱言,這樣的項目,對於我們技術人員而言,具有極大誘惑。難得有國企不計成本鼓勵自主研發……”
羅慶被打發去與柳石堂交接。羅慶不客氣,將會議大概跟柳石堂一說,柳石堂急了:“一幫技術瘋子,那幫瘋子兩隻眼睛隻看得到技術,隻要有機會,他們就不計成本。可我們是辦廠,哪來那麼多錢。小羅,你知道我們公司年研發投入是多少,其他公司是多少嗎?”
“知道,這是柳總引以為驕傲的數據。可惜,我也知道柳總一直在克製自己的技術瘋子傾向,畢竟我們不是國家養的。但是東海一號這個項目,勢能太強,我看柳總有點兒……”
羅慶沒說出來,但柳石堂心知肚明。對於那個姓柳的總,大約隻有他這老爹能施加克製的外力了。要不,連續兩三年下來,騰飛必亡。
想到巨額現金將流向一場成敗難料的研發,柳石堂心急如焚,但多年江湖沉浮,讓柳石堂能技巧地安坐輔助的位置,而不會立即衝進會議室阻止兒子繼續。柳石堂一直關注著走廊,一直等到會議結束,走廊恢複安靜,他才走進兒子的辦公室,將門合上。但兒子顯然人在裏麵的衛生間,柳石堂等好久才見兒子頭腦濕漉漉地,低頭皺眉走出來。看到兒子這樣子,柳石堂心裏猶豫要不要提此事了,兒子何嚐不知道研發投入巨大,但作為老總,人前總不能先泄氣吧。
柳鈞見他爸爸緊趕著來找他,奇道:“跟羅慶的交接?爸你全權好了,你比我更清楚。”
“交接我會處理。你那東海一號是怎麼回事?”柳石堂終於還是決定問,實在是幹係重大。
“羅慶?小子,告狀告得快嘛。他怎麼說的?”
“他說一年產值的百分之二十,你得投到東海一號部件研發上去。我在想怎麼算純利,你是不是打算把純利全投入東海一號?你算純利的時候,是不是把我們那些高新產品的退稅也算進去了?我看你先把退稅那一塊劃掉,從來讓你繳稅是一天都不讓耽誤,退稅,而且是我們這種退不少的,你還真不能卡時間,退下來才能算數。”
“我正想說這個,爸以後閑下來,多幫我跑跑政府機關,該死的退稅跟擠賓館小牙膏似的,爸多催催。科研經費的事,從今天會議開下來看,我做不起來。我隻是跟大家討論一下可行性,可是越細分工作,越發現這項目需要多學科緊密結合,我們不僅人手不夠,知識也不夠尖端,真運作起來,需要找大學合作。你說,現在跟大學談一個合作得多少錢,那可都是獅子大開口。今天討論結束,大家也死心了。”
“你心裏很想做的吧?”
“誰不想摘下皇冠頂部的明珠。可也得顧及性命。這個項目,資產不到十億的,休想。”
“你跟申家說說,他們要是想做,你也有沾手機會了。”
“東東……唉,有錢的隻想引進消化,沒錢的卻想自主創新。”
柳石堂見兒子將困難考慮得很清楚,還沒瘋到隻要技術不要命,才放心離去。柳鈞看著他爸出去,心裏很是悶氣。對於高精尖新產品開發這一條路,他而今走得熟門熟路,盡量為自己爭取最多的政策優惠,以抵銷巨額的研發投入。至目前為止,他已經有好幾樣新產品通過國家級或者市級試製計劃評審,新產品投產後,退回的所得稅已經不少,為更多新產品研發創造良性資金循環環境。
可是東海一號,除了投入大,難度高之外,還有一個周期長的大問題。也就是兩三年時間內,他隻有流水般的純投入,不見產出,必須等新產品投產,單獨核算產生利稅,才能有退稅回來,麻煩的是,退稅能在一年內到手已經算上上大吉。也就是說,三四年時間才能談收益。可是三四年時間的抽血,估計研發還沒見結果,工廠已經羽化升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