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說夫人從未加注在大小姐身上一句重話,便是大小姐闖禍將軍說話重了些,那夫人也是要對將軍甩幾日的臉子呢。依她瞧,大小姐真真是因禍得福,大富大貴之人,再命好不過了!
冰心這邊想著,那邊小丫鬟已牽了馬來,慧安翻身上馬,吩咐馬夫仔細駕車,這便踏著落日的餘暉往打馬往城東的大將軍府走。馬蹄踩在被夕陽映照的鋪了暖光的青石板路上,發出噠噠噠的響聲,悠閑而清越。
如今正是早春,草長鶯飛,前些天下了宏德二十一年的第一場雨,淅淅淋淋的雨水將街道洗刷的幹淨而明亮,使得整個雁城都被一股略帶泥土花木芳香的清新氣息籠罩,聞著這幹淨舒爽的空氣,想著馬車中安睡的女兒,還有府中等待自己的夫君以及三個小皮猴,慧安隻覺勞累了一日的身體都熨帖了,心更是被撐的滿滿當當。
路上多是忙碌一日也往家中趕的百姓,見到慧安一行無不含笑問好,慧安親和的於大家打著招呼,不知不覺已是到了大將軍府的門前。老遠的守門小廝已去了門板,垂首恭迎,馬車直接自正門駛入府中。慧安換乘了小轎,一路將果果送到了洗珠院,果果的乳娘劉媽媽已迎了出來。
慧安下了轎眼瞅著丫鬟鑽入馬車將果果抱出,又跟進屋眼見果果在床上安睡,這才出來。她不放心之下又囑咐了劉媽媽諸如過一個時辰小姐若是還不醒便喚起來,莫叫她穿著衣裳睡僵了身子,又耽誤了晚膳損及身子等瑣事,見劉媽媽一一應下,這才出了洗珠院又坐著軟轎往她和關元鶴居住的正院怡繪院而去。
下了轎屋中方嬤嬤聽到院中丫鬟婆子們的請安聲便也迎了出來,慧安見她欲下台階忙幾步上前扶著她,嗔道:“乳娘前些日著了風寒,如今雖是好了卻也不能大意,我這邊有乳娘為我調教的婆子丫鬟們伺候著,哪裏用得著乳娘日日過來。”
“也就是夫人緊張老奴,老奴這身子硬朗著呢,日日閑著才要養出病來。”方嬤嬤說著和慧安一同進了屋。
慧安在丫鬟的伺候下進淨房洗漱換衣,一麵和方嬤嬤說著果果的事情,“這丫頭如今是越發的不著家了,今日一早便出了門,竟是如今才回來,累的睡倒在馬車裏,哪裏還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模樣。原是想著她身子弱,這才允她習武習騎射弓馬,倒不成想竟是養成這麼個拘不住的性子。現下在邊城還好,若是來日回到京城豈不叫人笑話?眼見著這丫頭也大了,再過兩年都到了該議親的年紀,將來便是找婆家也是要受影響,我瞧著這般不行,還是給果果再請個教習嬤嬤來好好養養性子吧。”
方嬤嬤聽慧安念叨著果果的教養問題,言語間卻還是帶著一股寵溺,不覺搖頭。果果先後請了三回教習嬤嬤,前兩回的教習嬤嬤都被小丫頭給整跑了,第三回,慧安說是下定了決心要好好磨磨果果的性子,接過沒半個月,眼見果果瘦了一圈,又哭鬧著撒嬌著求慧安,她便舍不得寶貝女兒再受拘又將嬤嬤給打發了。如今慧安再提及給果果尋教養嬤嬤的事情來,方嬤嬤倒覺有些好笑。
見慧安換了一身常服自淨房中出來,方嬤嬤便笑著道:“隻怕是規矩還沒學成,夫人就又先心疼了。依老奴看,小姐身份尊貴,性子活潑爛漫,隨了夫人,是個真性情有主張的,將來指定有大好的人家求娶。”
方嬤嬤如今年紀大了,對果果這個小輩更是慈愛憐惜,聽她這般說慧安便知方嬤嬤也是不忍心果果被逼著學規矩,瞅著方嬤嬤不僅和她相識會心而笑。
“夫人,少爺們來請安了。”
卻聞門外響起水心清脆的聲音,說話間蓮香色萬福湘妃簾被打起,已有幾個丫鬟簇擁著三個小男孩進了屋。
走在前頭的男娃已有七歲模樣,未曾束總角,頭發都盤在頭頂心的束髻冠中,穿著立領寶藍色薄紗袍子,腰間係著扣玉環帶,雖是形容尚小,但已有了幾分氣勢,因是個子長得高,又冷著一張臉,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故而瞧著倒似十歲的孩子,這孩子正是慧安的嫡長子,取名關明遠。
而他的身後則跟著慧安的兩個雙生幼子,關明銳和關明鈺,兩個小家夥瞧著不過四歲模樣,皆束著總角,四周短發又編成小辮往頂心發上歸了總,用紅絛結著,發頂到辮梢則用同樣大小的圓潤珍珠綴著,同穿著紫藍雙色白蝶穿花的儒裳,一身妥帖的錦服越發趁著二人冰雪可愛,粉雕玉琢,就如同菩薩跟前的一對金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