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著腦中便閃過了關白澤的麵龐,也許是該帶著孩子們回祖宅看看了。

高公公半響不見關元鶴答複,不覺心中咯噔一下,又喚了一聲,關元鶴這才回神,道:“請公公轉告皇上,臣定竭盡所能。”

“東亭侯一諾千金,這下皇上也能放得下心了,灑家便回去複命了。”高公公這才笑著拱了拱手,帶著宮人們去了。

關元鶴瞧著他走遠,卻揚了揚眉,賢康帝口中的看顧不過是針對淳王性命而言的,他應下來也非難事。一來照如今北境形勢看,秦王若即位,隻怕更願意留著已然翻不起風浪的淳王製衡自己,再來一日自己在北邊,淳王活著便隻會對自己有利。

宏德二十一年冬,纏綿病榻多日的賢康帝駕崩,七子秦王順利登基為帝,史稱睿文帝,晉其生母為孝純皇太後,晉太子妃顧氏為皇後,三位太子側妃為皇妃,同年大赦天下,征三品以上宦官之女進宮選秀。

同年臘月二十八,東亭侯府張燈結彩,卻是慧安又為侯府添了新主子,在天色擦黑時生了個白胖胖的小子。這孩子雖是七個多月便早產了,可哭聲卻極為洪亮,眼見母子均安,關元鶴才算放下了吊了一日的心。

府中上下一片歡騰,周管家正帶著小廝們前往府門散喜錢兒,宮中卻已得到了消息,派了宮人前來賀喜並送來了恩賞。

慧安因剛生產,自是不能前往謝恩的,隻在屋中逗弄著懷中的小嬰孩海哥兒,片刻後關元鶴一身朝服進來,眼見他似有話要說,慧安令果果將海哥兒抱走,又帶走了幾個弟弟,這才揮退下人。

“可是有什麼不妥?”

關元鶴見慧安問起,便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來遞給慧安,慧安一瞧登時愣住。隻見那是一件折疊的極為整齊的薄絲繡金線朱雀的朱紅色袍子,這袍子卻是侯爵之家世子的規製衣衫。

慧安瞧著登時愣住,有些不解的瞧著關元鶴,關元鶴便道:“旁的賞賜倒沒什麼,隻這個卻是皇上賞賜給鳳陽侯府的,王公公說,這是皇上特意交代下來賞賜給孩子們的,為的是隱太子作亂時你曾立下的功勞。”

慧安聞言雙眸一睜,大輝侯爵之家,曆來都是嫡子成人後這才上折子請封世子,從未有過這般皇帝親自賞此等恩榮的。不知為何,慧安驀然想起李雲昶曾在宮中說過的話,他說他願做她的貴人……

他如今,這是在兌換諾言嗎?這般想著慧安不覺抬眸瞧向關元鶴,道:“你的意思呢?”

“既有此等好事,便沒往外推的道理,受了便是。隻是這衣衫給了誰,卻是要斟酌斟酌。”關元鶴揚眉。

慧安見他絲毫不計較,這才一笑,道:“你是怎麼想的?若是襲鳳陽侯府的爵位,卻是要記沈姓的,你可舍得?”

關元鶴不覺點了點慧安的鼻頭,道:“我何曾在意過這些虛禮?記了你姓便不是你我的孩子了嗎?至於這袍子給誰,我看也不用再想,隻果果最為合適,一來她本便是招贅入府,再來鳳陽侯府曆來如此,更有,聖人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咱們可有三個嫡次子呢,而閨女卻隻這一個。”

慧安聞言卻也笑了,既然皇上未曾說是賞給哪個孩子的,那麼這其中自是包括果果的,既是這般,她倒是極為讚同關元鶴的話。

從果果為自己謀親事上,慧安本是生氣的,可後來想想卻又覺著欣慰,尤其是近來瞧著那一對兒小夫妻相處極好,慧安更是覺著果果這孩子難得。一件親事,瞧著隻是動了兩下手腳,可這其中卻是將他們每個人的心思都算無疑算了,果果在謀劃前便算到此事可為,並且做下了也不會惹出亂子,反會皆大歡喜,這卻是非常人能為了,她如今也才十歲,能這般將來必是比她強的。

想著這些,慧安隻依偎進關元鶴的懷中,撫摸著手中的金絲袍子笑了起來。

母親,女兒此生總算未曾負了侯府名聲,想著幾個孩子,聞著關元鶴身上飄蕩而來的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氣息,她閉上眼睛緩緩沉入了甜夢。

此生如此,無憾無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