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宋江起義與農民戰爭(宋江之一)(3)(1 / 3)

還如《建炎以來係年要錄》的作者李心傳(1166—1243),此人是落第學子,經崔與之等二十二人推薦,到南宋都城臨安任史館校勘,專修南宋高宗、孝宗、光宗、寧宗史事,書名《中興四朝帝紀》。此書雖然遭人攻擊沒有修成,但後來加上北宋九帝的史事編為《十三朝會要》。他編的《國朝會要總目》抄本,後被元兵劫入燕京,元朝托克托修《宋史》時,即作為重要史料根據。李心傳長期鑽研“國朝”(本朝,亦即宋朝)曆史,占有大量第一手資料,具有豐富的史識和深刻的史見。他為了接續李燾的《續資治通鑒長編》,纂述南宋高宗一朝史事,仿照《資治通鑒》體例,按年月編定先後次序,寫成《建炎以來係年要錄》。這部書比徐夢莘的《三朝北盟會編》少了前十年的曆史,起於建炎元年(公元1127年),止於紹興三十二年(公元1162年),即宋高宗統治的36年的曆史。宋江本人的史事都發生在北宋欽宗以前,故本書無載,而“宋江之黨”史斌稱帝於建炎元年,被害於建炎二年十一月,書中有三處載之甚詳。李心傳是被稱為“有史才,通故實”的國朝史專家,他做本朝開國之君(就南宋而言)“係年要錄”,開篇(元年)就編造出一個膽敢“僭號稱帝”的“宋江之黨”,那麼,大概他的罪行也不比史斌小多少。所以,想想李心傳的各方麵情況———他的史學學養、社會地位、所處環境和著作產生的過程,沒有理由不相信他關於史斌的記載。

上麵三位大史學家,在寫現代史乃至當代史時,怎麼會不約而同地去編造一個史無其人其事的宋江呢?!

其二,假設正史野史有關宋江的記載,都是來自“講史”和“說話”者的虛話,都是由傳說而入史,那麼墓誌上的記載總不是小說家言吧。但有的論者用“吹牛”、“天方夜譚”,“查無實據”等詞兒,將其一概抹殺。其實,這種不做具體分析的做法,也不可取。

在有關宋江的史料中,有四個人的墓誌銘涉及宋江起義的內容:南宋人張守《毗陵集》卷十三《秘閣修纂蔣園墓誌銘》,南宋人葛勝仲《丹陽集》中的《承議郎王(登)公墓誌銘》,南宋人汪應辰(1119—1176)《文定集》卷二十三《顯謨閣學士王(師心)公墓誌銘》,不知何時人的範圭所作的《宋故武功大夫河東第二將折(可存)公墓誌銘》。蔣園是沂州(今山東臨沂)知州;王登是海州沭陽縣(今江蘇沭陽縣)“就養在邑”的承議郎;王登兒子王師心是沭陽縣尉;折可存是宋朝西陲(宋與西夏的邊界)駐軍的第四副將,征方臘捕宋江後為“河東第二將”。

這四個人與宋江起義軍發生了什麼樣的戰事?據墓誌銘記載,蔣園是對賊“大破之”,使其“北走龜蒙”;“就養”的王登是命令兒子王師心引兵擊寇於縣境上;折可存幹的事大一點,是在跟隨朝廷大軍征方臘取得決定性勝利後,參與了(不可能是他單獨的行動)第二次捉拿宋江的軍事行動。

搞明白這些基本情況,問題就來了:

如果按照墓誌銘“天下最不可信”的說法,如果按照墓誌銘都是“吹牛”和“天方夜譚”的結論,那麼,處於天南地北幾千裏遠的張守、葛勝仲、汪應辰、範圭這幾個人,難道是事先開會商量好了怎麼的,統一意見,統一下筆,一起拈出個“史無其人”的宋江,在那裏又破、又擊、又捕的,他們有特異功能嗎?這又有什麼必要呢?

蔣園是知州,折可存是將軍,算“高層領導”吧;王師心是縣尉,老爸是個承議郎,而且已“就養”,父子倆頂多算“基層幹部”。這樣地位懸殊、身份各異的幾個墓主(死人),他們的後代(活人,一般說第二代)即使再想炫耀自己父輩的光榮,再想往自己臉上貼金,同意死去的老爹幹什麼不好,非一致都同意打強盜立功嗎?

在這麼近距離時間裏,拿一件“全無證據”的假人假事,記載在前輩的墓誌銘上,是貼金還是抹黑,是尊嚴還是玩笑?同意這樣幹的王登的孫子、王師心的兒子,是孝子孝孫還是混蛋白癡?須知,靖康元年,“宋江之黨”史斌還活著,葛汪二人就“全無證據”的糟蹋“宋大哥”,這說得過去嗎?

不管是蔣園,還是王登;不管是折可存,還是王師心,他們任知州、縣尉、將軍或“就養”的時間,同時都是在宣和二三年間;墓誌銘上記載的他們打敗宋江的事件,也都發生在宣和二三年間。且不說漫長三千年的封建社會,就是北宋南宋三百餘年所出現的墓誌銘,遠不是汗牛充棟所能形容得了的,即使流傳至今的也要以萬千計,那麼事情就怪了,宣和前麵的沒有,宣和後麵的也找不著,偏偏宣和二三年間幾個人的墓誌銘上,都有宋江充當敗軍之賊這檔子事,這“空穴來風”不是來得有點太突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