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宋江起義與農民戰爭(宋江之一)(3)(2 / 3)

宋江曾經被貶稱為“山東賊”,也曾經被惡罵為“淮南盜”,與沂州的蔣園,沭陽的王氏父子,多少有點地緣關係,總算貼邊帶沿,在墓誌銘中扯上宋江也算八九不離十,那八竿子打不著,遠在陝西省穀縣立墓,31歲也當了俘虜,逃回來很快就病死了的折可存,墓誌銘“不遠千裏”扯上山東或淮南的宋強盜,編個捕獲草寇的謊話,好沒來由,這是唱的哪門子戲呢?

退一步來說,筆者也同意墓誌銘寫手有意幫著死者晚輩“吹牛”的意見,但這種“吹牛”的規則是“有一尺說一丈”、“有駱駝不說馬”,決不是無中生有,空穴來風。道理很簡單,一般的情況下,墓誌銘是要先刻在死者的墓碑上,是給後人、親人、熟人看的,主要作用或首要作用或直接作用是耀祖光宗,激勵後人。在知情者的圈子裏“吹”得太離譜,就會適得其反,弄巧成拙。墓誌銘收入大人物的傳記,收入寫手的文集,收入後續的家譜,流傳開去給不識相、不知情的人看,那是後來的事情。所以,吹一丈長得有一尺在,說大駱駝得有小馬在。比如蔣園隻是在別的官吏軍兵紛紛逃跑的情況下,用點“陽應”陰襲的戰法,使宋江義軍上當吃虧,但義軍很快撤入龜蒙山區,銘文就吹成“大破之”;再如王師心這個縣尉,在沭陽上下隻知吃喝玩樂過“承平”日子,南北方農民紛紛揭竿而起衝州過府,仍然麻木麻痹“郡縣無備”的情況下,“就養”的老爹“命”其引兵“邀擊境上”,宋江義軍隻是損失“數十人”,主動撤走了。農民義軍長途遠征時被小股地方武裝閃擊一下的情況實屬正常,銘文則吹噓被割掉耳朵的義軍首領“數十人”,而且“一道賴以安堵”;吹得最甚的是範圭,說折可存“俘臘取江,勢足建瓴”,方臘不為其所俘已是定案,宋江的被取被獲,也不可能是折部一旅所為,他參與是役出力較多罷了,其功勞也有“沾邊賴”的成分。在班師凱旋途中,奉秘旨幹下黑手的勾當,應該三下五除二解決問題,還折騰近月,那還有什麼高屋建瓴之勢。盡管我們承認墓誌銘有吹噓的成分,但排除虛光,過濾“吹牛”,剩下的難道不恰恰是曆史事件的本來麵目嗎?

須知,墓誌銘是讚頌宋江的對立麵的,是記載宋江怎樣被破被捕的,但正是這些否定的記載確鑿地肯定了宋江起義的客觀存在,正是這些貶抑性描述折射出義軍造反事業的雄偉壯闊。還要看到,正是這些墓誌銘證實了正史野史中的記載,甚至提供了史籍沒有的史料。例一,正史上記載宋江為“山東賊”、“淮南盜”,墓誌銘文證明宋江義軍在魯南沂州和蘇北沭陽有過軍事行動。例二,宋江義軍到底有多少人馬,有人依據《宋史·侯蒙傳》“江以三十六人橫行齊魏”的記載,斷定“隻有三四十人”。墓誌銘表明,雖然經曆了沂州失利,兵臨沭陽時義軍仍然“數千人”(《王登墓誌銘》)。例三,《宋史》和《東都事略》的《張叔夜傳》都記載宋江義軍“剽掠至海”、“劫巨舟十數”,《王登墓誌銘》記“京東劇賊數千人浮海來寇”。這提供和證實了宋江義軍軍事活動的重要信息:在揮師南下,進攻海州、沭陽等處時,義軍曾經從海上水路進攻。這是否是《水滸傳》描寫梁山好漢極善水戰的創作源頭之一呢?!例四,墓誌銘告訴人們,趙宋王朝各級官僚過慣了“承平”享樂的生活,麻木“無備”,麵對“轉略”而來的農民義軍,“州縣大振(震),吏多避匿”。像蔣園、王師心那樣“獨修戰守之備”,主動帶兵出擊者,實在是鳳毛麟角。例五,正史記載宋徽宗屢次下詔招降宋江,侯蒙、張叔夜都得到過這樣的聖旨,墓誌銘記載宋徽宗於宣和三年五月“禦筆”命折可存“捕草寇”,表明最高封建統治者總是玩弄招安和剿殺兩手,來對付農民起義軍。《水滸傳》描寫宋徽宗三次派人赴梁山招安,多次派官軍進水泊圍剿,交替使用政治瓦解和軍事進攻兩手,不能說沒有史實根據。

墓誌銘的記載盡管有種種缺欠,但它含有的史料價值是不容抹殺的。把墓誌銘關於宋江起義的史事記載一概視為“天方夜譚”,全部推倒,是會提出許多難於解釋的問題的,這些問題是那樣地違背生活常情,是那樣地有悖於事物邏輯,因而是那樣地讓人無法接受。

其三,仔細解讀正史野史、劄記隨筆等有關宋江的記載,會發現一個普遍存在的現象,那就是在絕大部分情況下,是把方臘和宋江的起義同時記載相提並論的。那麼多位作者,那麼多種文獻,從南宋初年到《宋史》產生的元順帝至正年間,在這二百多年時間裏,都是如此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