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0章 隻反貪官 不反皇帝(7)(3 / 3)

所以,開始斷定毛澤東評《水滸》“就是文藝評論”的鄧小平,很快就斷定“四人幫”在利用毛澤東的談話“做文章,搞陰謀”。胡喬木、吳冷西、穆欣等人也激憤於“四人幫”的倒行逆施,拍案而起。遍翻當時報刊上的評《水滸》文章,“文藝”二字蕩然無存,篇篇都是打人的棍子,殺人的刀子。在這場政治鬥爭中,“四人幫”取攻勢,幾個人的表現各有特色:江青可說是赤膊上陣,氣勢洶洶,殺氣騰騰;姚文元抓住旗幟,以為虎皮,筆刀殺人,有恃無恐,極盡輿論總管之能事;張春橋密室策劃,暗中捏點,從《水滸》中尋求置敵手於死地的高著妙策。在這場政治鬥爭中,周恩來、鄧小平取守勢,看準火候,適時反擊,堅守陣地,絕不退讓。

“四人幫”借評《水滸》搞陰謀政治,並未全部得逞,因為毛澤東並沒有把評《水滸》搞成政治運動的打算。盡管毛澤東評《水滸》談話中,有“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這樣號召性、發動性語句,可以為“四人幫”搞政治運動所利用,但毛澤東確實沒有具體針對當時中央的政治鬥爭和影射具體人物。他怒斥江青講話“文不對題”,用“三不要”的傾盆大雨澆滅了江青抓“黨內投降派”的邪火。這確實打擊了“四人幫”的囂張氣焰,從此時直到“四人幫”被捕,再也沒見有關江青“揪活宋江,抓投降派”的言論舉動,她不得不在這方麵有所收斂。從毛澤東的政治心態上說,他此時已厭倦了政治運動,早在1974年10月,在中央就準備召開四屆人大所發的《通知》中,就傳達出他這樣的“最新指示”:“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已經八年。現在以安定為好。全黨全軍要團結。”江青一夥借評《水滸》挑起激烈政治鬥爭,掀起大規模政治運動,顯然違反他追求的“安定團結”的政治目標,理所當然地遭到他的當頭棒喝。我們有理由說,把評《水滸》搞成抓“黨內投降派”政治運動罪在“四人幫”,正是毛澤東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這場運動的發展。

毛澤東在他與蘆荻漫談《水滸》的前一個月,即1975年7月14日,特意同江青談了“黨的文藝政策應該調整”的問題,其中指出:

文藝問題是思想問題,但是不能急,人民不看到材料,就無法評論。(《毛澤東文藝論集》,中央文獻出版社2002年4月第1版,第233頁)

“文藝問題是思想問題”這個結論非常重要,因為在“文革”中,在“左”的錯誤思想的支配下,文藝問題曆來被視為政治問題,文藝評論演化成政治批判。江青一夥把評《水滸》搞成政治運動也是違背毛澤東這個思想的,破壞了黨的文藝政策調整。把文藝問題真正作為思想問題來對待,而不是作為政治問題來對待,才回到了正確的軌道上。

二十多年過去了,毛澤東《關於〈水滸〉的評論》被收入了《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產生它的社會環境已經退出了曆史舞台,作為一種不失睿智、不失精辟的思想成果,它還存留在世上。它僅僅有文獻價值,以供研究者之用?或具有學術價值,以供《水滸》學者參考?或具有指導價值,供愛好者作為鑰匙去打開《水滸》的門徑?抑或三者兼而有之?一時難以說清、難下斷語。有一句非常通俗而富於哲理的話:“倒洗澡水的時候,不要連嬰兒也潑出去!”對毛澤東評《水滸》的談話,是不是也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