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崖下,綠樹蔥鬱,青草綿綿,又是一年清明節,那個用土堆堆成的墳頭上長滿了野草。
容景遇看著那個墳頭發呆,眼裏露出一抹淡淡的嘲弄,墳頭上的墓碑上分明刻著“容景遇之墓”五個字。
流年逝去,這世上再也沒有容景遇,縱然他現在還活著。
容景遇知道這塊碑是女帝立的,回想往事,他的眸光又輕輕斂起,他和她之間的恩怨糾葛可以寫一部曆史長書。
若寫成,那部書上必定會是滿滿的後悔,那些後悔都是他的。
當年女帝還隻是一個尋常人家的小姐時,他就負了她,那一步走錯,就是一輩子的錯。若當初他不親手將她推出去,想來如今兩人已舉案齊眉。
想到這裏,容景遇的心裏又是一陣抽痛。
若他當年能將素素放下,也許他就不會那樣對女帝,也就沒有後麵那一連串的痛苦,他也許就不會丟了江山。
草叢微動,容景遇的眼睛眯成一條線,他的身形暴起,如大鳥一般躍到了草叢之中,手中的軟劍已架在一個女子的肩頭。
“你是何人?為何到這裏來?”容景遇的聲音冷得像冰。
那人背對著他,許是被他手中的劍嚇到了,兩條腿直打顫,然後哆哆嗦嗦地道:“公子,有話好好說!我隻是來掃墓的,對你並無惡意!”
“把頭扭過來。”容景遇冷聲喝道。
那人將緩緩將頭扭了過來,竟是一個二八年華的秀麗女子,此時瞪大了一雙略帶驚恐的眼睛看著他。
“素素!”容景遇大驚道,眼前的女子分明與他記憶中已去了外年的女子長得一模一樣,他曾以為他早將她忘記了,可是此時再見到長得一模一樣的臉,這個名字終是脫口而出,心裏竟還有了一抹悸動。
那女子睜大一雙眼睛有些好奇地道:“你怎麼知道我叫素素?”
容景遇聞言眸光微暗,手裏的劍已撤了下來,素素已去了多年,不可能還活著。
素素跑到他的麵前道:“我們以前認識嗎?”
“不認識。”容景遇已回過神來,扭頭便走。
素素若還活著的話應該有二十五歲了,沒有她這麼年輕,且他當年是親眼看著素素死在他的懷裏,她死之後他還迫於局勢親手將她挫骨揚灰!
回想往事,他自己都覺得這世上不會有比他更狠的人了。
素素卻奔上來道:“喂,你等一等!”
容景遇回頭看了她一眼,素素又問道:“你是容景遇的親人嗎?”
容景遇淡淡地道:“不是,容景遇沒有親人。”
素素見他離開自言自語地道:“也是,他那樣的人的確不會有親人。”
容景遇腳步一頓,眸光轉深,扭頭問道:“為什麼?”
“因為他的性子孤高自傲,極富謀略,才學無雙,又是前朝皇帝的私生子,從小寄養在杭城,他是皇子,杭城裏的養父養母不可能把他當成是親人,他回京之後,縱有一生的才華也必定不會為眾皇子所容,所以前朝皇宮裏的那些不學無術之輩是做不了他的親人的。”素素一本正經道。
容景遇自從上逼宮事敗之後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評價他,他當年從斷腸崖上跳下來之後,眾人皆以為他死了,女帝登基之後,他聽到了關於他的各種各樣的評價,而那些評價無一例外不是在說他心思深沉,惡毒殘暴,人性溟滅。
他看了素素一眼道:“你從哪裏聽到這些事情的?”
素素的眼睛眨巴了一下後道:“不是聽到的,是看到的。”
“看到的?”容景遇有些不解地道。
素素含笑道:“我從史書上看到的,你想來也和容景遇有些淵源,你知道嗎?我想為他寫一本書,將他的生平完完整整的記下來。看你的樣子似乎和容景遇很熟,可以說一些容景遇的故事給我聽嗎?”
容景遇的眸光微微斂起,眼裏有了一抹難以言說的複雜,他冷笑道:“容景遇是前朝皇子,如今已經改朝換代,你要寫他的傳記,難道就不怕朝庭殺了你嗎?”
素素瞪大眼睛道:“你這人怎麼動不動就又砍又殺的,夫子說了,女帝是最為開明的君主,推崇言論自由,不可能為這點小事治我的罪。”
容景遇聞言眸子裏有了一抹幽深,女帝即位之後,廣施仁政,減免稅賦,短短幾年的時間,原本被戰火荼毒的國家很快就恢複了勃勃生機。
他自認就算是他即位也不可能做到她這樣。
他幽幽地歎了口氣,當初聽說她即位的時候,他的心裏其實是有些不甘的,覺得她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女子,又怎麼可能真的能將國家治理的井井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