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一開始就看輕她,就算是在見識過她極為淩厲的手段和高超的本事之後,他的心裏終究還是將她當成弱質女子,他甚至一度覺得她那副纖弱的樣子就應該在家裏繡繡花,可是他的江山卻丟在她的手裏。
素素見他站在那裏發呆,也不去理他,而是從籃子裏取出一把鐮刀,將土墳周邊的雜草和灌木砍了不少,再捧了幾把土堆了上去。
容景遇想起他這座墳已經在這裏有三年了,這裏雜草橫生,可是他的墳堆之上卻很少有雜草,之前他還在猜是何人所為,如今見到她,他心裏已然明白了幾分。
他的眸光流轉,輕聲問道:“你每年清明都會到這裏來掃墓嗎?”
“是啊。”素素扭過頭含笑道:“我每年都會來的,容景遇是我最崇拜的人!”
“成王敗冠,他根本就一無是處,他又有什麼好崇拜的?”容景遇又問了一句。
“也許在爭奪皇位上他是落敗了,可是在我的心裏,他卻是世上最聰明、最深情的男子。”素素揚起笑臉看著他道:“他十年前愛上素素之後,就算是遇到女帝那麼優秀的女子他也不屑一顧,一心一意愛著素素,就衝他如此深情,他就是我心裏最為尊重的人,我自從知道他的故事之後,就替自己改名為素素,隻可惜他已經不在了。”
她說到最後,話語裏已有了幾分淡淡的傷感,似真是為他的死而傷心。
容景遇聽到她的話心裏一動,他從未想過他“死”後竟還有人會牽掛他,那個人還是一個陌生人。
他看到她的笑臉,不知怎的又想起多年前那個對著桃花而笑的女子,讓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裏泛起了層層漣漪,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升上了心頭。
眼前這個名喚素素的女子,對他而言又是那樣的熟悉又陌生。
於是一向冷情冷性的他鬼使神差的說了句:“我知道很多關於容景遇的故事。”
素素當即跳到他的身邊道:“真的嗎?可以講給我聽嗎?”
容景遇發現眼前的女子雖然和他記憶中的女子很像,可是兩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樣,記憶中的人性情溫婉,是標準的大家閨秀,不會主動和陌生人說話。
而眼前的女子性格明顯要開朗得多,那雙眼睛裏透著滿滿的單純。
於是容景遇又不緊不慢地說了句:“想要聽他的故事也可以,你必須跟我去京城一趟。”
素素有些猶豫,卻隻是想了片刻,便道:“好!我跟你去。”
容景遇覺得眼前的女子實在是有些呆,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就跟他走,隻因為他要跟她講容景遇的故事。
他卻又在感歎她呆的同時,心裏升起一抹異樣的感覺。
兩人準備離開的時候,素素有些歡喜地拉著他的袖子道:“你先給我講講容景遇是怎麼認識素素的故事可好?”
她這一拉拉了個空,她又驚道:“公子,你的手呢?”
“斷了。”容景遇淡淡地道,好像他的手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他的這條胳膊毀在女帝手裏的,他卻無論如何也恨不起她來,因為他當時是想用這條胳膊殺了女帝的,卻因為一時猶豫,反倒讓女帝用九轉梨花針刺斷了。
“好可惜。”素素有些感歎地道:“對了,公子,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了。”
“你叫我白衣好了。”容景遇有很重的潔癖,他隻穿白衣。
素素撇了撇嘴道:“怎麼這世上還有這麼古怪的名字,我以後就叫你白公子好了。”
容景遇聞言嘴角抽了抽,白公子?罷了,她怎麼叫都行。
進京之後,容景遇一直都坐在馬車裏,素素顯然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她很是興奮,拉著容景遇說東說西。
素素跳下馬車片刻之後就用草編了一個圈戴在容景遇的手指上道:“我剛學會編的,怎麼樣,漂不漂亮?”
容景遇將她拉著的手抽了回來,然後將那個圈扔下,再命丫環打來水將手洗幹淨,他用極為淡陌的語氣道:“我不喜歡。”
素素這一路上已經適應他這副冰冷的樣子,對著他做了個鬼臉然後就從馬車上跳下去道:“從來沒有見過比你更無趣的人!”
容景遇並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一行人住進了京城最大的客棧。
入夜後,丫環琴奴過來道:“二公子,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女帝明日就要出來親自給百姓派粥。”
容景遇輕輕點了一下頭道:“是萬戶候戰天南隨駕嗎?”
琴奴答道:“正是。”
容景遇的眸光轉深,微微沉吟一番後輕聲道:“我去見一下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