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鶯啼燕唱江南 去匣劍帷燈刺客來(1 / 3)

卻說賽昭君和秋官母女兩人,終年在京城遊玩也玩厭了,忽然異想天開,打聽得那圓明園每年開同樂園一次,準官民婦女進去遊玩。她母女兩人打扮得萬分妖嬈,到燈節時候也進園去遊玩,每日在街上招搖過市。太監們打聽得她母女兩人的來曆,便也大著膽和賽昭君兜搭去,後來那班侍衛和店家夥計都來和她戲嬲;她母女兩人不但不惱,反以為得意。賽昭君最愛打聽宮中的事體,那太監侍衛們都趕著告訴她,說皇上如何風流,妃嬪如何美貌。說到動神的地方,大家捉搦玩弄一陣。那秋官嬌憨跳擲,最是有趣,大家和她調笑,她從沒有惱恨的;大家背後取她綽號,稱她“小玩意兒”。

有一天,賽昭君和太監們在酒樓中閑談,說道:“皇上的麵,俺雖見過幾次,但總在街心裏,不曾看得親切,且不能和皇上對麵講話兒;倘得和皇上對麵講一句話兒,或是同坐著吃一杯酒兒,便是一生榮幸的事體了。”那秋官也接著說道:“皇上長得好一部三綹胡子,俺倘能摸一摸,也是十分榮耀的了。

”那太監們聽了,說道:“這也不難,待皇上來時,我們替你報告上去,奏明你母女二人如何美貌,皇上必當召見。”內中又有一個太監說道:“說雖如此,那皇上到園中來是沒有一定的時候,也許一日來過幾次,也許三五天來一次。你母女既要見皇上,須住在園中候駕。但是園中每天房飯吃用很要費錢的,如何是好?”那賽昭君又有一種脾氣,她仗著丈夫有錢,有誰說她拿不出錢她便生氣。如今聽太監說了這句話,她便不生氣了,立刻從懷裏掏出一扣錢莊折子來,向桌子上一擲,說道:“花幾個錢算得什麼!這扣折子你們拿著,俺兩人在園中住上十天,怎麼樣?”太監見了錢折,早眉花眼笑,忙收拾錦繡的床鋪、精美的食物,供養她母女兩人。賽昭君住在園子裏,和那班侍衛謔浪戲嬲,什麼醜樣兒都做出來;那秋官到底是女孩兒,還不敢怎樣放蕩。

賽昭君住在園裏,一天又一天,不覺得到了第五天上;這時早已是上燈時候,忽然那班太監慌慌張張地進來,說道:“萬歲爺來了,快接駕去!”賽昭君忙拉著秋官出去。隻見一個高大男子,臉上長著三溜胡子,大模大樣地走進屋子來,後麵跟著許多侍衛們。那男子坐下,一回 頭叫大家出去,侍衛們一齊退出去了。店小二送上酒菜來,那男子吃了幾杯酒,才向那母女兩人招手兒。賽昭君和秋官走近身去坐下。男子問:“你倆是什麼人?”賽昭君回 說:“是姊妹兩人。為奸人所賣,誤落窯子裏。”這幾句話是太監教導她的。那男人慢慢地酒醉了,便拉著她母女兩人百般猥弄。秋官被這男人破了身。賽昭君認做他是皇上,便放出迷人的本領來,出奇地媚惑他,直到深夜才去。這樣接連三夜。到第四夜,賞出許多大內的珍寶玩器來;那男子也就不來了。母女二人正打算回 家去了,看了那錢折上,已支去了八萬多兩銀子,不覺嚇了一大跳,急問時,太監說:“這裏麵的食物住宿原是很貴的。”她也無可奈何,滿想把皇帝賞她的珍寶拿出去賣錢,補滿折子上的虧空;誰知把那珠寶拿出去一估價,原來都是假的。後來,那侍郎發覺了這筆錢,查問時,賽昭君推說:“是替老爺謀缺分花去的。曾去求了某福晉去轉求某王爺;在王爺家親自見到萬歲爺;萬歲爺又如何親口答應她,給老爺好缺分,叫老爺耐心守著。”一派花言巧語,說得個侍郎無可奈何。從此這莊侍郎常露出窮相來。

侍郎有一個兄弟,家中人稱他四爺,見哥哥娶了一個窯姐兒在家裏,心裏已經不舒服了。後來不知怎麼,她嫂子和侄女兒在同樂園裏的事體被他們打聽出來了;便寫了狀紙,告到京兆尹衙門裏。那京兆尹見告的是皇帝,嚇得他不敢受理。這事件卻傳到都老爺的耳朵裏,有一個姓江的禦史聽得了,也不問他三七二十一,拉起來就是一本,奏明皇上,說:太監不該炫色攫金,罪在不赦。皇帝看了這奏本,十分詫異,便悄悄把和珅傳進宮來,著他承審這樁案件。和珅領了旨意,立時把那謊騙的太監捉來,一麵又所賽昭君母女兩人傳到案下;邀集滿漢軍機大臣和京兆尹當堂會審。那賽昭君一一招認出來,說皇上如何奸汙她,如何把假珠寶哄騙她。那聽審的大臣聽她供出皇上來,嚇得他們臉上一齊變了顏色;和珅急忙把賽昭君拉下堂去,那賽昭軍還是滿嘴的嚷著皇上奸淫命婦,那秋官卻也哭得和淚人兒一般。和珅和眾大臣商量,要定賽昭君一個反坐的罪,一麵卻把那太監殺了滅口;又定那莊侍郎一個教唆的罪。獨有劉統勳說:“這事不可孟浪。俺們先入奏去,看皇上神色如何;倘這案件是真的,便當償還這侍郎的銀兩,定太監一個充軍的罪。倘這案件沒有皇上的事,便該拿太監正法,把太監的家產抵給侍郎;另由禦史彈劾這侍郎治家不嚴的罪。”

和珅一時打不定主意,劉統勳便獨自進宮去奏聞。皇上聽說有人告他奸淫命婦,便傳諭說:“朕之不德,十數年來固多物議,但亦未敢為傷風敗俗之行。今莊氏母女一案,著滿漢軍機秉公審理,務期水落石出,切勿有所顧忌。”劉統勳得了這個聖旨,便把那太監用刑審問,這太監熬刑不過,便招認說:隻因貪圖她母女多財,便拿一個假皇帝去哄她。又問:假皇帝是什麼人?供說:是外城西大街驢馬坊的掌櫃。當堂出簽,把那掌櫃提來一審便服。劉統勳判定那太監和掌櫃一並正法,把他兩人的家產判償莊侍郎;又把賽昭君母女兩人發配功臣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