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目成心許載澂淫族姑 歌場舞榭玉喜識書生(2 / 3)

恰巧有一個孩子背著竹筐走來,聲聲叫賣蓮藕。那婦人伸出手來,向那孩子招手兒。澂勒見這婦人的手長得白淨,越發動了心。趁她在那裏買蓮蓬的時候,便打發一個小廝過來,替她給了錢,說道:“這蓮蓬是俺們大爺買著送給你的。俺大爺想得你厲害,要和你見一麵,談談心。不知你可願意?”那婦人聽了,笑罵道:“想扁了你家大爺的腦袋!誰有空兒會你家大爺去。”這婦人一邊罵著,一邊剝著蓮心吃著。那澂貝勒如何肯肯幹休,再三叫那小廝說去,又解下一方漢玉飄來,送過去給那婦人。那婦人看他求得至誠,便答應了,說道:“俺家裏人多眼多,不便領你家大爺進門去;請你家大爺揀一個清靜的地方,俺們會一麵罷。”激貝勒聽了這話,歡喜得心花怒放,便站起來,把這婦人領出了什刹海,又領到一家酒樓上。這酒樓名叫長春館,澂貝勒常在他家喝酒的。店小二認得他是貝勒爺,見他帶了一個婦人,忙把他倆人一領,領進一間密室裏。一邊吃著酒,一邊調笑起來。那婦人原是十分風騷的,三杯酒下肚,越發妖媚動人。澂貝勒實在忍不得了,便把店裏掌櫃的喚來。

這掌櫃原帶著家眷的。澂貝勒給他一張一千兩的銀栗,要他把掌櫃奶奶的床鋪讓出來。那掌櫃的見有銀子,又知道這位大爺是當今皇上的嫡親的侄兒,勢力很大,他哪敢不依,事刻答應下來。當夜,澂貝勒和這婦人便在長春酒樓中成其好事。

第二天,兩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洋洋地起床來。澂貝勒下床,那婦人還盤著腿兒坐在床沿上,雲鬢半墮,星眼微潤,露著十分春意。澂貝勒怔怔地望著,越看越愛。那婦人禁不住嗤地一笑,說道:“看什麼?和你睡了一夜,難道還不認識你姑母嗎?”澂貝勒被她這一說,不覺又詫異又疑心起來,心想:這婦人怪麵熟,卻在什麼地方見過的。怎麼自稱姑母呢?便連連地追問。那婦人隻是抿著嘴笑,不肯說。後來澂貝勒問急了,那婦人說道:“你先跪下來見過禮兒,俺們再攀親眷。”那澂貝勒被她風騷樣兒迷住了,真的對她跪下。那婦人伸手去把澂貝勒拉起來,說道:“我的乖乖好侄兒,待俺告訴你聽罷。你可記得你娶福晉的那年,俺曾到你府上吃過喜酒,你還趕著俺喊‘小蘭姑媽’呢!”澂貝勒聽到這裏才恍然大悟,說道:“你的丈夫可是蘭大爺嗎?”那婦人點點頭。澂貝勒一拍手,說道:“這可了不得了!你真是俺家的姑太太呢!俺們五年不見,怎麼老記不起來?昨天見麵的時候你又不說。”那婦人聽了,伸手在澂貝勒的臉上一擰,說道:“俺擰下你這張小嘴來!俺昨天看你急得厲害,一刻也等不得。俺說出來,豈不掃你的興?再者,你那姑丈做了一個窮京官,一個月幾個子兒的官俸,夠俺什麼用?俺也要到外邊找幾個錢活動活動。如今既遇到了你,俺們便宜不出自家門。”說著,便哈哈大笑起來。澂貝勒雖明知姑母侄子有關名分,但看看那婦人實在迷人得厲害,又哪管一切,他倆人依舊戀戀不舍,天天到這酒樓中來幽會。後來日子久了,澂貝勒和那婦人商量,要接她回 家去住著。那婦人說著:“俺家中有婆婆有丈夫,如何使得?大爺倘真要俺,快在冷靜地方買下房子,買通幾個混混兒,在路上搶俺去,住在那房子裏,俺和你一雙倆好地住著,豈不甚妙?”澂貝勒聽了她的話,便在南下窪子地方買下一所宅院。看看又到了夏天,他姑媽依舊一個人到什刹海去喝茶乘涼。正熱鬧的時候,忽然人叢中搶出六七個無賴光棍來,攔腰抱住那婦人,搶著便走。

那婦人假裝做叫喊著,便有人要上去幫著奪回 來。旁邊有人認識那班光榻是澂貝勒養著的,也便嚇得縮在一邊不敢下手,眼看著婦人被他們搶去。從此以後,京城地麵上沸沸揚揚地傳說:澂貝勒搶良家婦女。好在這種事體,在那時地方上常常有的,大家聽了也不以為奇。那澂貝勒和他姑母真的在那新宅子裏甜甜蜜蜜地做起人家來。

且說被那婦人丟下的丈夫,卻是孤孤淒淒的。他也不做官了,終日哭哭啼啼的,滿京城裏找尋他的妻子,找來找去不見妻子的蹤跡。蘭大爺想妻子想瘋了,終日披散了頭發,敞開了胸膛,哭哭啼啼,在大街小巷裏逢人遍告:妻子被澂貝勒搶示了。後來這風聲慢慢地傳到都老爺耳爺裏,便一麵派人把蘭大爺送到醫院去醫治,一麵上奏章參了澂貝勒一本。這時澂貝勒的父親恭親王訢訪正在宮裏幫著皇上辦軍務重事。皇帝見了這本奏章,也不說話,遞給恭親王自己看去。恭親王見奏章參他兒子奸占族姑一款,嚇得他忙跪下地來向皇帝磕頭。皇帝說道:“你也該回 家去照看照看了。”那恭親王帶了奏折出宮來,趕到澂貝勒家裏。一問,知道澂貝勒多日不回 府了。恭親王一聽這事體是真的了,便傳齊府中奴仆,一一拷問。有幾個家人熬刑不過,便供出說:“貝勒爺新近在南窪子買一所宅子住著,爺有沒有荒唐的事體,奴才卻不敢說。”恭親王聽了,便帶人趕到南窪子地方,打門進去,果然雙雙捉住。恭親王一看,認得那婦人是同族中的妹子,這一氣,把個王爺氣得胡子根根倒豎。一揚手,在澂貝勒臉上打了無數的耳光,又親自扭著送到宗人府裏。一麵進宮去,先自己認罪,把澂貝勒奸占族姑的情形一一奏明了。鹹豐帝聽了,也不禁大怒,下諭革去載澂貝勒功名,打落在宗人府高牆裏,永遠圈禁。那婦人也由宗人府鞭背三百,禁三年,限滿,交丈夫嚴加管束。後來恭親王的福晉死了,澂貝勒托人去求孝貞皇後放他回 家奔母喪去。

誰知載澂一出宗人府,便又橫行不法起來。他府中的丫頭老媽子都被他奸汙到;他有的是錢,那丫頭、老媽子得了他的錢,便也願意。府裏有一個趕車的,名叫趙三喜,他娶了一個媳婦,人人喚她喜大嫂——一個爛汙不過的女人,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和她有交情。給澂貝勒露了眼,忽然看中了她,把這媳婦喚進書房去睡幾夜。誰知這喜大嫂是有毒的,不上一個月,澂貝勒渾身惡瘡大發,暗地裏請醫生醫治,終是無效。這時候到了夏天,惡瘡潰爛,滿屋子臭味薰蒸,澂貝勒躺在床上不能行動,終日大喊大叫著痛。看看到了秋天,那病勢愈重,醫生說不中用了。澂貝勒自己也知道不中用了,求人去把他父親請來,要見一麵。恭親王聽說兒子害病,反十分喜歡,天天望他快死。後來澂貝勒打發人去請,恭親王不願去見他兒子,連請幾次,他總不去。不知怎麼給孝貞皇後知道了,便勸他姑念父子一場,去送一送終,也是應該的。恭親王看在皇後麵上,便到他兒子家裏去看望澂貝勒。這時漼貝勒直挺挺地睡在床上,隻剩一口氣。恭親王掩著鼻子走進屋子去看一看,見載澂穿著一身黑綢衫褲,用白絲線遍身繡著百蝶圖。恭親王見了,連罵:“該死!該死!”一轉身走出屋子去。那澂貝勒不久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