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爭大統吳可讀屍諫 露春色慈安後滅奸(1 / 3)

卻說當初同治帝才死下來的時候,兩宮太後召集王大臣商議立嗣的事體,孝哲皇後也在座。她見慈禧太後不肯立載澍為嗣皇帝,急得她坐立不安。一眼看見李鴻藻正從外麵走來,孝哲後滿臉淌著眼淚,對李鴻藻說道:“今天這件事體,別人可以勿問;李大臣是先帝的師傅,應當幫俺一個忙。我如今為了這件大事,給師傅磕頭罷!”說著,真個磕下頭去。嚇得李鴻藻急急退避,宮女上前去把皇後扶起。在皇後心想,李師傅受了先帝的密詔,總應該說一句公道話。誰知李鴻藻早已為那密詔的事體敗露了,被慈禧太後的威嚴壓住,到底也不敢說一句話。如今李鴻藻拜著帝後的陵寢,想起從前的情形來,忍不住放聲痛哭。這一哭,便有人去報與慈禧太後知道。第二天懿旨下來,開去李鴻藻弘德殿行走的差使;那徐桐、翁同和、廣壽一班大臣,平日都是和李鴻藻十分知己的,到這時也便自己知趣,下折乞休。懿旨下來,許他們各開去差使。禦史陳彝借別的事體上書參劾翰林院侍講王慶祺和總管太監張得喜,說他們心術卑鄙,朋比為奸。慈禧太後看了奏折,想起那同治帝枕下的春畫,便立刻下諭,把王慶祺革職,又把張得喜充軍到黑龍江。

這時還有兩個忠臣,為同治帝立後的事體和皇太後爭執的。因從前太後懿旨上有“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繼大行皇帝為嗣”一句話,隻怕太後失信,便又上奏折。那內閣侍讀學士廣安,要求太後把立嗣的話頒立鐵券。他奏折上說道:“大行皇帝衝齡禦極,蒙兩宮太後垂簾勵治,十有三載;天下底定,海內臣民方將享太平之福,詎意大行皇帝皇嗣未舉,一旦龍馭上賓;凡食毛踐土者,莫不籲天呼地。幸賴兩宮皇太後坤維正位,擇繼鹹宜,以我皇上承繼文宗顯皇帝為子,並欽奉懿旨,侯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繼大行皇帝為嗣。仰見兩宮皇太後宸衷經營,承家原為承國;聖算悠遠,立子即是立孫。不惟大行皇帝得有皇子,即大行皇帝統緒,亦得相承勿替。計之萬全,無過於此。請飭下王公大學士六部九卿會議,頒立鐵券,用作奕世良謀。”慈禧太後看了這個奏章,知道那廣安不相信自己,便不覺大怒,非但不肯依他的話頒立鐵券,還把他傳旨申斥了一番。接著一個吏部主事吳可讀,他見皇太後不準廣安的奏折,深怕那同治帝斷了後代,也想接著上一個奏折,隻怕人微言輕,皇太後不見得肯依他的意思,便立意拚了一死,用屍諫的法子請皇太後立刻下詔,為同治帝立後。

這時候帝、後的靈櫬,正送到惠陵去安葬,吳可讀便向吏部長官討得一個襄禮的差使,隨至陵寢。待陵工已畢,他回 京來的時候路過薊州城,住在馬神橋三義廟裏,便下遺疏,服毒自盡。這時正是閏三月初五的半夜時候。第二天,吏部長官得了這個消息,便派了去收拾他的屍首,一麵又把他的遺疏代奏上去。他奏折裏自稱罪臣,說得懇切動人。皇太後看了他的奏折,便發交王大臣大學士六部九卿詹科道會同議奏。他們會議的結果,說他未能深知朝廷家法,毋庸置議。吳可讀白白地送去一條性命,他所得的隻有照五品官議恤的一道諭旨。從此也沒有人再敢提起為同治帝立嗣的事體了。慈禧太後自從立了光緒帝以後,明欺著皇帝年幼,東太後懦弱,便把大權獨攬,好在滿朝大臣都是慈禧太後的私黨,每日垂簾坐朝,隻有慈禧太後的說話,卻不容慈安太後說一句話的;便是慈安太後說話,也沒有人去聽她的。慈安太後一肚子氣憤,從此常常推說身體不快,不坐朝了,隻讓慈禧太後一個人坐朝。那班大臣們要討皇太後的好,在朝堂上公然送起孝敬來:有孝敬珠寶的,有孝敬古董的,也有孝敬脂粉的。慈禧太後都一一笑受。有幾個乖巧的,便打通了崔、李兩個總管,直接送銀錢到宮裏去;太後得了,越發歡喜。

這時李蓮英越發得了西太後的信用,便升他做了總管。李蓮英知道太後是愛聽戲的,便和同伴的太監們學了幾出戲,在宮裏瞞著東太後扮唱給西太後看。西太後看了,果然十分歡喜。

但那班太監所學的戲不多,且太監的嗓子終是不十分圓潤,唱了幾天,看看西太後有些厭倦起來了。又是李蓮英想出主意來,奏明西太後,去把京城裏一班有名的戲子請進宮來一一演唱。

慈禧太後說道:“宮中唱戲,不符祖宗的家法,怕給東太後知道了多說閑話,怎麼是好?”李蓮英聽了,把肩膀聳一聳說道:“這怕什麼!老佛爺便是祖宗;祖宗的家法,別人改不得,獨有老佛爺改得。俺們大清朝的天下,全靠老佛爺一人撐住,列祖列宗在天上也感激老佛爺的。如今老佛爺要聽幾出戲,還怕有誰說閑話?”西太後聽了他的話,不覺笑起來,說道:“小猴崽子!好一張利嘴。你既這樣說,俺們便去喚幾個進來,不用大鑼大鼓的,悄悄地唱幾句聽聽,解解悶兒也好。”李蓮英又奏道:“奴才的意思,俺們也不用瞞人,索性去把東太後和諸位皇爺請來,大鑼大鼓地唱一天。”慈禧太後起初還怕不好意思,經不得李蓮英在一旁一再慫恿,慈禧太後便答應了。當下分派各太監,一麵去請東太後和各位王爺,一麵到京城名茶園裏去挑選幾個有名的戲子進內廷供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