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三月維新孤臣走海上 半夜密議皇帝囚瀛台(1 / 3)

卻說光緒帝寵用著康有為等一班人實行新政,那些舊臣,如許應騤、徐會澧、懷塔布、剛毅等等都非常地氣憤,天天在那裏尋新人物的嫌隙,好在西太後麵前攛掇。因為這時的西太後自進頤和園後,把朝中的政事一齊丟在腦後,非有萬分緊急的事,一概不見。有時皇上遇正事前去請命,也隻叫李蓮英傳語而已。皇帝母子之間還見不著麵,何況是臣子了。可是這時,孝貞後在日被革職的榮祿,已做了步軍領領了。正值直錄總督出缺,榮祿便向太後要求,西太後於皇上朔望去問安的時候,算親自召見,把榮祿補直督的話再三地囑咐著。但西太後獨於這點小事怎這般地鄭重呢?一則榮祿是她的內侄,二則榮祿是個統領職銜,平空擢了總督,可算得是橫跳,照先皇的舊規講起來,斷斷乎做不到的。所以西太後不得不鄭重一下了。

閑話不提。再說那許應騤、懷塔布等一班人時時在那裏搜尋破綻,不期事有湊巧,一天,禮部主事王照上的一個奏本給懷塔布在軍機處瞧見,便塞在袖子管內,以便進呈太後。這個消息被禦史楊深秀得知,立時奏聞皇上,光緒帝聽了大怒,便命追究王照的奏折,懷塔布不得已隻好將奏折呈出,光緒帝即將懷塔布褫職,擬了個永不敘用的罪名。但王照的本中奏的是什麼呢?卻是勸皇上剪發易服。光緒帝看了,微笑點頭,賞了王照三品頂戴。那一班內外滿漢臣工,聽得皇上於本朝最犯忌的剪發辮之議也嘉納起來,因此大家似發狂一樣,怪戾乖謬的議論也都自喻新奇,爭相上本啟奏。這樣一來,舊黨免不了竊竊私語,一傳十,十傳百,漸漸吹入西太後的耳朵裏去了。西太後一聽了剪發易服四個字,不由得觸目驚心,勃然大怒道:“孺子這樣的胡鬧,祖宗的基業不是要斷送了嗎?”西太後這句話一出口,便有許多守舊派的,若許應騤、剛毅輩紛紛入奏,說皇上的悖謬,聽信了康有為的狂言,把很好的先皇製度改變得不成一個樣兒了。西太後聽罷益發大怒,即傳懿旨,召見皇上。

光緒帝聽得西太後召他進見,知道一定有什麼岔子發生了,所以懷著鬼胎來見西太後。行禮畢,還不曾開言,西太後早把案桌一拍,大聲喝道:“我以為你年紀比前長大,知識也較前增進了,所以把朝政托給你,誰知你一味胡幹!你可知祖宗創業的艱難麼?像你這般發狂,怕不將咱們的天下送掉嗎?

”光緒帝忙請了個安,說道:“聖母莫聽旁人唆弄,錯怪了人。

兒雖不肖,決不至任意胡為;就是現在的種種設施,也無非希望國家強盛起來,共享太平之福,哪有反願意把江山送掉的道理?這還望聖母明察。”西太後不待德宗說畢,便劈頭喝道:“你還強辯嗎?那王照的奏折教你的是什麼?你當我沒有耳朵的麼?”說著,就把一大卷的彈章向地上一擲,道:“你自己仔細去瞧瞧,裏麵是什麼話說!”這時早有內監將那奏本拾了起來。光緒帝便接過來翻閱了一遍,見奏折上都是彈劾康有為一班新人的過處和說自己的荒謬。於是一語不發地把奏章收起。西太後便指著德宗冷笑道:“現在你明白了麼?今日姑且退去,咱們告訴了你,以後還要好好地留意一下子呢。”光緒帝見說,連連道了幾個是字,便退了出來,回 到乾清官裏,把彈劾自己的奏牘重行取出來檢視了一遍,統計不下二十餘人。

不覺發憤,將許多奏本撕得粉碎,頓足恨道:“這一班守舊的逆黨不除,終究不能安枕。”光緒帝心上愈想愈恨,到了次日朝罷,恰逢袁世凱受直督保薦,任為小站練兵總辦,來請訓出京,光緒帝便勉勵他幾句。袁世凱退出之後,德宗猛然想起自己正缺少一個有兵權的人,現今袁世凱做了練兵總辦,不是握著兵權麼?於是忙叫傳諭出去,命袁世凱暫緩出京,著令乾清宮見駕。

袁世凱領了這道諭旨,正摸不著頭腦,隻得到乾清宮來,由內監導引進去,見了光緒帝。禮畢,光緒帝問道:“你此番出京練兵,可忠民為國麼?”袁世凱突然聽了這話,嚇得一身冷汗直淋,當做有劾他不能忠心任事,所以有這個變卦,因此忙免冠叩頭道:“小臣怎敢不忠民為國呢?想小臣世受皇家厚恩,雖碎身尚不足報,何敢再有異心?”光緒帝聽了,微笑道:“很好,很好!你既忠心為國,現有密劄一道,你須慎重行事,倘然事成,自然重重賞你。”袁世凱聽到這裏,才知道皇上別有作用,並不是為著自己的事,這顆心便放了下來。於是叩頭謝恩出來。走出乾清宮時,合該天意難回 ,因袁世凱出來走得匆忙了些,正和一個內監撞了個滿懷,那內監深怕獲罪,慌忙三腳兩步走了。待袁世凱定眼看時,那內監早已不見了,不覺心上十分孤疑。及至到了私邸,將密劄拆開一看,原來是皇上令自己領兵殺了直督榮祿,再率部進京,掃除太後舊黨。袁世凱看罷,心裏便躊躇起來,道:“這事可不是兒戲的,萬一事機不密,就有滅族的罪名。”他心上盤算了一夜,回 憶出乾清宮時和一個人相撞,那人不要是太後的偵探,倘若追究起來,可就糟了。他思來想去,覺得現在皇上的勢力萬萬及不上太後,這事看來一定要弄糟的,倒不如先去出首的為妙。主意打定,便連夜出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