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舒鬱憤無聊踏春冰 憶舊恨有心擲簪珥(1 / 3)

卻說那孫文被困在使館裏一時不得脫身,心上老大的著急,便和館役商量,叫他寄個信給醫師立德。館役不肯答應,深怕弄出禍來。經孫文竭力地勸諭了他一番,說你放大了膽盡管前去,萬一有甚事發生,我會叫外人幫忙,自然可以挽回 。

館役知道孫文也不是個尋常之人,諒不至於累及自己,便允許下來。於是秘密藏了孫文的信,竟來見立德,把孫文被幽囚的事細細告訴了一遍。立德大驚,說道:“我早就囑咐他留意一點,如今果然入了牢籠了。”說著,打發了館役回 去,一麵托英文報記者,將中國公使擅在英國境內捕人的事披露在報上。英政府得了這個消息,如何肯輕輕放過,便打了照會給中國使館,謂在英國境內捕人有損英國法權,就是從萬國公法上講起來,也決沒有這種成例。中國使館見外人幹涉,怎敢違例,隻得把孫文釋放,還向英政府道了歉,這事才算了結。孫文既得脫身,就連夜離開英國,仍舊到日本尋他的同誌去了。

那時,中國自孫文逃走後,廣東的興中會由會員楊少白等一班人主持。因鑒於前次孫文的失敗,大家按兵不動地坐以待時。倒是安化人李燮和在湖南鬧了一次,給湖南巡捕偵悉,派人密捕。李燮和見事不妙,一溜煙逃往美國去了。這裏隻苦了約期起義的長沙師範的學生,全體都被逮捕。學校也封了起來,為首的就地處決,附和的監禁了,不知情的釋放,然已無端枉送了幾十條命。孫文在日本聽得興中會依舊不曾殲滅,便又印了許多的會章,由日本寄到中國來,宣傳革命,招攬那些青年入會。這章程傳到京中,滿人禦史竟上疏奏知西太後,把章程附在疏中。西太後讀了一遍,見章程上的詞句都講的清廷行政,什麼內政腐敗,引用私人,大權滿人獨攬,以漢人為奴隸等等,說得很為痛切;列舉的弊端也正打中西太後的心坎。西太後不覺笑道:“此人屢鬧革命,人家很受他蠱惑的,想來也有些才具。可惜他不肯歸政,不然倒也是個人材呢。”西太後輕輕的一句話,人一班滿州人的禦史聽見了,他們以為迎合太後的意旨,第二天就上章請招安孫文,西太後瞧了這類的奏疏,也惟有付之一笑罷了。

且說光緒皇上自從西安回 鑾之後,西太後益發當他是眼中釘。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為光緒帝戊戌變政,重用康梁,實行改革舊製;被西太後將新政諸臣一網打盡了,自己便三次垂簾。

不謂在這個時候聽信端王、剛毅的話說,誤用義和拳的滅洋政策,結果弄得倉皇西奔,一敗塗地,倒不及光緒帝親政事時的太平了,因此心上很為不安。又經內監們的攛掇,說皇上對於太後的信用拳民很多譏笑。西太後初時也甚覺愧悔,終至於惱羞變怒,含恨皇上,自不消說了。而且把光緒帝所居瀛台的門禁比以前嚴厲了許多。當庚子的前頭,那瀛台的左麵除了船楫以外,本來有一座橋可通;橋用白石砌成的,起落可以自由,日間原將橋放下,宮女嬪妃隨時能夠往來。但庚子以後兩宮回 鑾,光緒仍居瀛台,起先倒極安適,可是過不到幾時,太後即命把橋收起,無論晝夜不得任意放下。嬪妃蒙召,用小舟渡了過去,由太監在水橋上接引,這樣的幾乎成了慣例。這時光緒帝的身邊隻有瑾妃一個侍候,光緒帝每於月夕花晨,因瑾妃在側,便想起珍妃來,不免欷零涕,瑾妃也痛哭失聲。二人悲傷了一會,相對黯然不樂。

有一次上,因嚴寒大雪,平地積雪三尺,西太後叫小監做一件狐皮袍子去賜給皇上,並吩咐小監道:“你把衣服呈與皇上,隻說是老佛爺親自所賜,衣料是布的,衣鈕卻是金的。照這幾句話,須接連上三四遍,看皇上怎樣回 答,便來報知。”

小監領了旨意,用小船渡到瀛台,將衣服呈上後,依西太後所叮囑的話說個不了。光緒帝先時隻當不曾聽見,末了,給小監說得不耐煩起來,就憤憤地說道:“我知道了。太後的意思謂我將來死不得其所罷了。但我以就這樣一死也不得其時,還是苟延幾時的好。不達,人誰沒有一死呢?有死得值與不值的分別。太後雖望我即死,我因不值得才不死的,你去報給太後,說我這般講就是了。”小監見光緒帝動怒,自不敢再說,竟匆匆地去了。瑾妃在旁變色道:“皇上這話,不怕太後生氣嗎?

”光緒帝不覺微笑道:“我到了這樣地步,還怕她則甚?大不了她也和肅順般處置我好了。”瑾妃聽罷,忙用眼示意,光緒帝正在氣憤的時候,哪裏在心上呢?原來其時恰巧香兒也來侍候皇上,瑾妃知道他是太後的偵探,所以竭力阻止光緒帝,叫他不要信口開河,免惹出許多是非來。

但這香兒是誰呢?若然說起來,讀者諸君或者也還記得,當拳亂之先,西太後不是在頤和園中設著什麼如意館嗎,還招,四方青年子弟入館去充館役。在這個當兒,內監李六六便遇見了那個管劬安,把他薦入館中。哪知管劬安入館後大得西太後的寵信,不時召入奏對,在宮監麵前稱劬安做我兒,又稱為香兒;因而合宮的人都喚劬安做香貝子,和從前香王權衡差不多上下。香兒既這般得勢,就出入宮禁,專一替太後做耳目,刺探了別人的行動去報給太後。宮中的人又稱他做順風,因不論瑣碎小事,太後終是知道的,都是這香兒去報告的啊。瑾妃心上很明白,見皇上這樣亂說,雖是著急,但也沒法去止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