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你一路都在流淚。” “你不讓,我也會來。”錦躍伸手揉揉我的臉龐。
“我以為接觸安寧的時候,那種感覺是最強烈的,但是現在我才知道這種感覺是無處不在的,時時刻刻的。” 我腦子裏再次想起安寧在昏迷中醒來抓著錦躍的衣袖說:“媽媽, 我想活下去。” 這世界應該都是這樣的,半是希冀半是哀傷疼痛,但我們卻依靠著這一半的希冀存活下去。
錦躍說:“都會過去的。
一切的一切都會過去。” 我笑著看她,她說:“麵都泡爛了,你快吃吧。” 我望著月明星稀的天空,如果小吉等著我回來,如果她看到我所看到的這一切,如果……如果…… 沒有如果的。
天空還是你要的那片天空,特別清澈,隻是仰望的,隻剩下我一個人。
木槿花開那天早晨我在帳篷裏醒來,這是來到四川災區的第十五天了,這幾日都有大批的大學生和熱心人從各地趕來參加支教工作。
那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那些人在人生半途中依舊被內心無法抑製的熱血引領到來。
錦躍說:“這場地震,死去了很多人,也讓更多的人得到另一種生存意義。” 我拿著臉盆走出帳篷要去打水,看見了剛裝上的水龍頭邊上,因為多日水流滿溢的滋潤,竟開出了一朵木槿花,豔麗奪目。
我想起了水鄉那個老伯的木槿花,淋著屋簷的雨滴,欣欣向榮。
我放下臉盆跑回去,拿起我的相機抓拍著我的喜悅。
當我蹲在水池的旁邊時,我並沒有去關注那些剛從長途車上下來,麵容疲憊精神卻煥發的一批支教人員。
“哢嚓!”一些瞬間被攫取,一些瞬間被錯過。
我站起身來,明媚地笑,錦躍早早起床應該是要給安寧打個晚安的電話。
“錦躍!給安寧打電話嗎?”我笑著跑過去。
聲音被誰抓住,回身尋望,卻是一片藍色的帳篷。
我搶過電話和安寧說:“叫姐姐,快!” 我的劉海被風吹得淩亂,錦躍幫著我攏到耳後。
錦躍說:“今天之後我就要回去了,爸爸的身體不好。
而這些照片我也將在近期就全部洗出來,在畫廊開一個攝影展。
你呢?” “我本想再留一些時間,但是再留下去,我怕我的學籍就要被開? 除了,我是沒有請假就跑回來的了。” “好吧。
那我先去收拾下東西。” 看著錦躍走開的背影,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能再見麵。
在離開之前,我想給這片黃土留下一些最後的記憶,一些滿懷希望的記憶。
看著簡單的白色木板上:四川省綿陽市安縣黃土救助站快樂帳篷學校。
學生朗朗的讀書聲,即使是在帳篷裏依舊顯得朝氣蓬勃。
校長走了過來,“哎!鬱禾,你又來了。” “嗬嗬,是啊!明天就要走了,所以就過來看看。” “嗯,今天有一批新的支教老師連夜坐車過來呢。
你去那邊看看吧。” “嗯,好的!您去忙吧,我自己看看就行。” 過來支教的老師和我們一樣住在帳篷裏,吃飯都要自己解決,前幾日住在我們旁邊的幾個大學生,來了幾日後離開了。
其實,願望總是美好的,然而堅持卻需要更多的東西,很瑣碎很平凡,但依舊可貴。
我望進帳篷裏,因為沒有足夠的課本,孩子們隻能三個人看一本,那個接過我巧克力的女孩子也在裏麵,看到我,越過其他小朋友的頭跟我做個鬼臉。
我嗬嗬地笑,一開始總以為我需要給她們很多的關懷,因為在她們的心底一定有著很可怕的陰影,然而孩子總歸是孩子,她們的天性就是無憂無慮。
或許正如錦躍告訴我的,我們在孩子身上能學到更多。
我拿起相機想要抓拍那些孩子的臉,一張張掠過,一張張凝神觀望,要一張張都記得,那些滿懷希望的表情。
最終,我定格在了講台前,那個正在聲情並茂地講課的老師, 他微笑的樣子還是那樣溫和,他的聲音依舊是那樣親切厚實,而我的模糊的左眼定格在了鏡頭前,它不再移動,不再選擇,就此停靠。
當他望向我的時候,“哢嚓!”有點被閃光燈嚇到的表情。
他瞳孔瞬時放大地看著我,放下手中的課本,跑出了藍色帳篷。
在明媚的陽光裏,在那片黃土地上,他有點拘謹地不知道說什麼的樣子,我手捧著我的照相機,相距不遠地看著他。
在那場晦澀的青春裏,一些膠著的過往,也重新緩緩溶解。
如這片曾天崩地裂的碎土上,那朵清晨徐徐綻放的木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