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 三章 隻緣身在此山中(1 / 3)

季漣身上的疹子全好了後,心裏便時常惴惴不安,畢竟這一次是衝著他的性命來的,自己稍有閃失便什麼指望都沒了。心中不安,聽課時便有些恍惚,柳心瓴見了,便問:“殿下前幾日病了後,身子還沒複原麼?”

季漣低下頭,這後宮裏陰險算計的勾當,總是上不得台麵,便有些遲疑,思索一陣才道:“弟子身子已好了,隻是想托先生問一下顧首輔,若有人……起了斬草除根的心,又當如何……”

柳心瓴臉色大變,道:“怎麼有人要殿下的性命麼?”他一聽說斬草除根,那便不是明裏朝堂上的爭鬥,而是直接衝著季漣的性命來了,驚憂交俱,畢竟他教導季漣好幾年了,永昌年間便被當作將來的帝師看來,如今朝中關於立嫡還是立長的爭執正是暗流湧動之際,若是季漣出了什麼事情,那他的仕途也可算是毀了。

季漣隻是默認不語,柳心瓴道:“這才沒幾個月,難道事情已糟到這個地步了麼?殿下沒有和陛下說這件事麼?”

季漣道:“弟子,並沒有實據,若不是當時僥幸,將來弟子不知不覺的死了,都不知是怎麼回事。”

柳心瓴心中有些亂了方寸,出宮後便直奔顧首輔的府邸,第二日授課時,柳心瓴向季漣道:“老師說,殿下不妨考慮盡快成親,入住東宮,到時找些放心的人在身邊就好了。”

季漣道:“孫小姐要到明年冬天才及笈呢。”

柳心瓴道:“那殿下或者考慮向陛下請命出去曆練……”

季漣皺眉道:“那孫小姐一個人在宮裏怎麼辦?”

柳心瓴厲聲道:“殿下左一個孫小姐又一個孫小姐,如今到底是儲君之位重要呢還是孫小姐重要呢?”

季漣被這樣當頭棒喝,半晌不言語,最後仍不死心:“難道就沒有兩全之法麼?”

柳心瓴甩手道:“那殿下隻能在宮中好自為之了!”

季漣也有些慪氣起來,惱道:“顧首輔便對弟子如此不管不顧了麼?”

柳心瓴冷然道:“顧首輔何嚐不知道孫小姐尚未及笈,但如果殿下連在宮中生存的能力都沒有的話,將來又談何治理天下呢,威服四邊?”

季漣一時氣苦,又無話可說,這個顧首輔,他倒是見過很多次了,每次中朝,父皇都會把他帶著,然後,對他的觀點大加貶斥,朝臣中起初有些人為他辯護,說皇長子殿下的看法,也是有可取之處的,後來說話的人越來越少了,而顧首輔每次都端坐一旁,如看戲一般不發一言。

柳心瓴見季漣這樣,亦甚感無奈,歎道:“顧首輔還有一言讓臣轉告殿下……”

季漣忙問道:“什麼話?”

柳心瓴道:“顧首輔問殿下,是否非常急於贏得陛下的賞識。”

季漣歎道:“這是自然,弟子在宮中住了好些年,陪皇爺爺的時候多,跟在父皇身邊的日子少,漸漸的似乎也疏遠起來,如今有機會隨著父皇參加中朝,自然……可惜父皇似乎對弟子的觀點甚是不喜。”

柳心瓴道:“顧首輔說,殿下的那些道理,聽起來也是不錯,隻是未免紙上談兵,殿下自己並沒有任何實際主事的經驗,陛下自然覺得殿下失之於輕浮。滿朝的臣子,就算本來覺得殿下的主意不錯的,年深日久之下,隻怕也對殿下失去信心。”

季漣默然半晌道:“那依顧首輔的意思,是要弟子出了這宮去,把那些事情一樣一樣做好,才算是良策麼?”

柳心瓴道:“這樣自然是不可能做到的。顧首輔的意思,是希望殿下的朝堂之上,不要鋒芒畢露。殿下既然知道陛下性寬厚,喜柔弱,為何事事都反著來呢?”

季漣恍然道:“可是也不能一味的隨著父皇啊,這些話總要有人說才是啊。”

柳心瓴道:“其實在朝堂上說的是一套道理,下來大家做的,也許是另一番道理,難道滿朝文武都是傻子麼?隻是殿下的眼睛,總是盯著陛下,殿下不妨稍微開闊一下眼界,看看朝臣。”

季漣似有所悟,不住的點頭。

柳心瓴雖口上說的輕鬆,心中的焦急卻遠甚於顧安銘。畢竟顧安銘在朝堂上並不曾十分明麵的支持季漣,就算將來立了嫡,最多不過告老歸田;他自己卻是和季漣命連一線,從律例上來看季漣本是沒有太多的贏麵,但因永昌帝早年對季漣的寵愛,即便是嫡子涵降生,也絲毫未動搖永昌帝的心意,再者今上和皇後也一直當季漣嫡子相待,朝堂上下當年便是以皇太孫之禮待之,因此以朝堂上的勢力來看,倒是季漣占優。

此時季漣自然不能出什麼差錯,他暗想著,還是想法讓陛下早定儲君,讓季漣入住東宮,方才能安心。